02

    佣人们都已起床工作，於大厅和厨房间来回穿梭，准备迎接程家新的早晨。他们望见叶宇筑也没多说什麽，自是明白他与大少爷之间的事，本欲上前帮忙的女佣被他笑着回绝後，其他人便就不在意，各自投入自己的工作。

    叶宇筑好不容易回到房间，拖着疲惫的身躯进浴室做完清理後，就直扑床上。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些什麽，就睡了过去，连房门上锁了没也不在意。再醒过来时，墙上的钟已走到下午两点，叶宇筑的身子依旧酸麻不堪，尚未进食的他感到有些饥饿，但他此刻只想喝些牛奶。他废了些力气下床，想到厨房跟阿姨要杯热牛奶，然而餐厅传来的争吵硬生生阻止了他的步伐。

    「妈，就没有其他办法把他赶出家门吗？」

    「你这孩子都这样了还说什麽话，程琰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叶宇筑现在哪是我们能动的！」

    「我不管！」杨宁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吓得站在走廊上的叶宇筑缩起脖颈。「不是已经和吴家谈好了吗？和我们联姻利益绝对少不了，哥哥现在也只是玩玩而已，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在乎，如果吴家那边好好跟他谈，也许马上就会把叶宇筑嫁过去了！」

    沉默好一会，程琳发出叹息：「你太傻了！」

    之後的话，叶宇筑没听下去的意思，打消进厨房的念头後就直接回房去了。

    表面上他称姑姑的人，也就是程琳，是杨宁的母亲。她说杨宁傻，叶宇筑也觉得她确实傻。

    他本与程琰清清白白的，会突然在这个时间点有暧昧关系，任谁都不难想，无非是程琰想警告她们叶宇筑是他的人，想嫁、想赶出程家都得先过他那关。而吴家也不是傻子，叶宇筑的情况几乎众所皆知，他在程家不受宠，又是个哑巴，吴家会答应程琳娶他，也只是看在她给的利益份上。然而叶宇筑现在是程琰的人了，吴家还不至於傻到为了联姻那点利益，与未来的程家掌权人作对。

    何况那只是吴家与程琳单方面的约定，要是程琰驳回，谁也都无法多说什麽。婚事可说是告吹了，叶宇筑不必被嫁出去，他想继续完成大学学业，而这也是他会去求程琰的原因。

    从叶宇筑十二岁来到程家时，他便明白自己的处境为何。

    他的亲生父亲程玮是程老爷子的养子，排行第三，上头还有程玦和程琳，也就是程琰的父亲与姑姑。虽说是养子，但程玮很受老爷子疼爱，或许被宠惯了，婚後的心性仍像个孩子一样，成天只知道玩耍、流连花丛，与妻子间貌合神离。程玮的妻子是出自名门的，对於他在外头养形形色色的人，也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本就是无爱的商业联姻，只要双方履行应尽的义务，其余的她不想多管。然而叶沂的存在就让她无法忍受了。

    原因很简单，与她同是女性的叶沂有了身孕，是程玮的孩子。

    程玮要与谁上床都无妨，但孩子是她最後的底线。於是她坚决要与程玮离婚，还因此闹到老爷子那边去，老爷子没有办法，见程玮半点都不在乎的模样，也只是随他们去了。老爷子派人查过叶沂，知道她前不久生下一子，之後母子两人便没了踪迹，应是搬离市到外地去了。他本以为叶沂会拿孩子与程家要点好处，然事实却没有照他的预想发生，而程玮和以往一样成天玩乐，也没有去找寻母子两人的意思。

    事情就这麽过了多年，见到他那素未谋面的孙子时，人已经十二岁了。当时程玮因车祸送医不治，见自己宠爱的养子静躺於棺木内，叶沂的事突然闯入老爷子的脑中，他赶紧派人去调查，出来的结果竟让他老人家整夜不寐。

    叶沂早就搬回市，母子俩就住在程琰就读的高中附近，那个小区相当破旧，生活水准可想而知。然而这些都还不算什麽，叶沂两年前被诊断出了癌症，她打死都不接受治疗，依然忙於各项工作，原因就是叶宇筑。生活确实过得不好，但叶沂深知孩子聪明勤学，於是她愿意多花好几倍的心力去栽培，她请了优秀的手语老师、买了许多专门的教材，不能上普通的学校就不上，她的孩子这麽聪明，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叶沂一点都不想让孩子的将来委屈。

    叶沂最终迫於病情恶化而就医。於是程老爷子看到的便是这副模样，病床旁趴着一个小，他眼睛红通通的，脸色苍白得仅比病床上的母亲好一些。问他想不想参加父亲的丧礼，小孩也只是茫然地摇头，老爷子并不强迫，派人安顿他们母子俩後，便联络了长期往来的医院。

    叶宇筑的母亲走了，仅剩他孤单一人。

    当医生说他的失语治不好时，理应称作爷爷的人摸摸他的发顶，嘴巴开阖了好一会，最後只说了「跟爷爷回家吧」这样的话。叶宇筑不禁茫然，他不懂没了母亲自己还能回去哪里。小时候近乎没有记忆的大病带走了他的声音，现在被称为癌症的病带走他的母亲，他想，什麽时候自己也会被带走呢？

    都无所谓了吧。

    然而那布满皱纹的掌心又相当温暖，温暖得叶宇筑想哭。

    那年叶宇筑十二岁，他被老爷子带回了程家。

    程家的一切对他而言陌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