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今年的雪来的特别的早、特别的多,田野里盖上了雪棉被,一片白皑皑的世界。
瑞雪兆丰年,农民们对未来的一年充满了期盼。
大豆愣愣看着一片又一片像鹅毛的物什从天上源源不断地飘下来,这是什么?
“这玩意儿叫雪。”这一刻玉米觉得大豆其实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是长得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比如现在,他看着鹅毛白雪片片穿过两人的身体,想伸手帮玉米挡住那些雪,但又看见雪穿过自己的手,皱着眉头,一派天真。
“傻大豆,我们是灵体呀,摸不到实物的,雪也是实物。”玉米笑着说,笑意却不及眼底。
他们的脚被雪覆盖住,两人在雪中踱步,走过的地仍然一片干净,人过无痕。
“并不是摸不到,只是想不想要摸。”大豆的手逐渐实体化,真的挡住了在玉米头上飘的雪花。
“其实我们也和人、其他生物一样,他们不愿触碰,便选择躲在窝里屋里,我们想要触碰,也可以选择实体化。想要到达,总有一天会到达,只是看我们怎么想。”
大豆的手在零下的温度里很快开始冷的发红发紫。玉米赶忙叫他变回来,搓他的手。
“要是被人看到可糟了!你不知道,因为甜菜那件事,苟富贵都开始收拾屋子了,我看他怕是要走。不过甜菜和小麦终于能凑一对了,也算圆满吧。看来大胆一点并无坏处。”
“是啊,不体验一次,我都不知道雪竟然还是冷的。”大豆扬眉。
“大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会是什么呢?”大豆的手和玉米的手十指相扣,冷意很快消散了。
“我这辈子都还没和你过够,没想过。”
“酸!”其实他很受用。
“我们这么高产,以后转世肯定也是个高产的。”玉米认真地说。
“我们以后不会是要做两只猪吧,你看二蛋家的猪也很高产,一口气生了整整六只!”玉米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个六的姿势。
“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的东西!”大豆不敢想象,白净的玉米变成猪在泥地里打滚的样子。
“我们要做就做个人。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地,拥有自己房子,拥有自己的小铁板,想去哪就去哪。”大豆说。
“对对对!做人好呀!看到不顺眼的就和他干架!还可以去城里!”
“要是下辈子做了人,或者是别的个什么,我们就约定在铁柱常去的那个南市相见吧,那里啥都有,做猪做人都可以去,我肯定能认得你——就算你真的变成了猪。”
“你的想法真是可怕。”大豆无奈扶额。
比起那毫无苗头的未来,他更想珍惜现在。“这雪可有什么来历没有?我很想听你说说。”
“唉,那我知道的可多了,我跟你说”
“千门万户冬冬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一个年幼的孩子牙齿都还没长齐,边舔着糖葫芦边背新学的诗词,把“曈曈”念成了“冬冬”,童趣十足。村里的孩子们一小撮接一小撮路过铁柱家,伴着他们的父母、爷奶。大人们有说有笑,孩子们嘻嘻哈哈。
出外打工的年轻人、中年人都回到了这片厚实的土地上,其实他们和玉米大豆类农作物差不多,根留在这里,他们的心就被这块地永恒地囚着,纵使游到天涯海角,也会听到这片土地发出阵阵呼唤声——那是世世代代血脉、不可逃脱的人际关系发出的声音。离家许久,这片土地的魅力,只增不减。
家家挂上了灯笼、中国结,贴上了各式年画,有老神仙、胖娃娃、肥鱼大桃之类的,什么《天官赐福》、《连年有余》、《富贵满堂》、《加官进禄》,应有尽有。各家各互都张罗得干干净净,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铁柱家这时显得格格不入,只有一只不知连用了多少年的老中国结挂在屋檐下,冬天的大风把它挂的大幅度地胡乱摇摆,啪啪啪地甩在了老农屋上,老农屋仿佛被抽打得微微颤抖。
玉米和大豆蹲坐在农屋前,冷风阵阵,但他们的短袖衣衫却不曾动摇。
“如果是去年,杵子估计早就回家了。”玉米望着农屋后那条长长的沥青路。“你怕是没见过,杵子是铁柱的儿子,五六年前跟他妈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唉。”
“其实我”大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话。
“这几天铁柱也不知道在屋里捯饬什么,好久没见过他了。”玉米又叹了一口气,他是知道的。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一个也不知怎么办好。”玉米说着又贴近了大豆一寸。
“借你解愁,算不算过分?”玉米此刻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他把头贴在大豆的肩上,细细地闻着大豆身上的味道,觉得很安心。
“不算,其实我也一样的。”大豆低下头,亲上玉米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