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空无一人,刚进入隔间的几瞬间内,关临仿佛被清空记忆,空荡荡的脑子里只记得,方才他两在学姐面前抠逼了。尽管前几日也有过在室友身旁干类似淫色之事的经历,但图书馆便是与寝室不同,且学姐是面对面和他们对谈,夏谨仪的手指便这般插在他的嫩逼里,堂而皇之地又刮又蹭——显然已经不是为了堵住稀里哗啦的淫水了——同时还一本正经地对话,说什么“这是我男朋友”。操,差点吓死,妈的。关临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如何表情,他背靠着嗙一声被用力关上的隔间门,腿脚绵软,筋骨疲乏,若不是夏谨仪一臂揽着他的腰,他几乎是要像冬日轻飘飘的雪花那般滑落于地,在高亢奔流得近乎逆行的血液中融化为一滩不知何物,原始而初生。
啊!夏谨仪把自己介绍给别人了!我,真他妈关临后知后觉地开始心如蹬羚,踢腿擂鼓,脑中不由自主地如走马灯般转动,分明只过了几日,却恍然每分每刻所发生的事件都深刻。刻意避而不见引起夏谨仪担忧的那刻,夏谨仪向他告白的那刻,接吻的那刻,他们在室友身边交合的那刻,回到他们第一个二人空间的那刻,夏谨仪向别人说出他是男朋友的这刻。
“男朋友。”关临模糊地轻声开口,喃喃自语地将这个词重复了几次。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声,全世界似乎仅剩下他们的躯体在作响,骨骼、内脏、肌肤、每一器官各自为阵,砰砰哄哄,芜杂得像配合度为负的交响,各式器乐刺耳又庞乱,咽喉和声带的嘶鸣已经微不足道,听不见,辨不明,寻不着,关临突然像找不到暂停键的卡机音响,不断地循环播放那一幕逼肉与手指黏糊糊地把弄出的细碎水声、夏谨仪说的那句话、他自己的心跳。
“男朋友这个词,怎么好像比老公还难开口。”他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大抵没有这样称呼过夏谨仪,一如夏谨仪没有称呼他为老公。
思想之于人,兴许才是怪诞的异物,将人与诸物隔绝而开,道德与阶层更甚,将人与人再关入不同栅栏中。关临半仰着头看着身前的夏谨仪,阳光透过高窗映入,光天化日下浮光掠影,那几根刚刚深埋于自己体内的指节仍旧黏糊糊着淫液,他难以抑制般轻喘着,捧着那只手瑟瑟拉到自己面前,夏谨仪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的微纹显然带上温和的笑意,关临也看着他,看着他似乎并未像自己这般惊魂未定的双眸,启唇含住了那几根手指。他学着小狗那般舔舐肌理上附着的自己的体液,或是像小婴儿般吮吸着对方的指尖,夏谨仪便凑近轻轻吻他的发。
人类似乎偏好夜色中的性事,白日属于劳作,黑夜属于睡眠,性事若发生在昏暗中便近乎睡眠,还得了“睡觉”一次的他解,但若发生在白昼呢,会有白日飞仙之感么?“爱”似乎比“性”更崇高,“有爱的性”则更上一层楼,道德给予它审判的权杖——然而明明守序是人类自我设定的规则仪式,人自己却又追求与之相克的悖面。关临想他们热衷于出格的交欢游戏,不管是体内灌入尿液抑或公共场合抠逼,大抵都称得上一种低劣爱好。但他又想,他与夏谨仪对待性事的本质态度也许并不相似,他热爱这般打破常规的羞耻快感,而夏谨仪被他引诱着进入淫欲酒池,却是修正了自身的道德规则,令这些性爱模式成为常规之内,从而平稳相待。道德为何总会与美感发生关系,似乎拥有了低劣的道德操行,性事的地位反而变得愈发崇高,哪怕是堪称“肮脏”的交合模式,都更显美妙兴味。
人类兴许总不满足于站立于地面,不是妄图天国便是凝视深渊,性事成了一个怪诞的索引,千万年来寄存于人类体内,一旦被召唤便嚎嗷跃出,倒错而不与其社会阶层所匹配的性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魔力,拾荒人,巨星,小职工,总裁,自行添加中间动词意淫,性便有了工具化般的属性,于是,也许在形色各异的道德之中,只有性交是贯穿各阶级且不存在过多差异性的,如同一个初始佩戴的武器,不管遇到风霜雨雪任何限制条件,这一武器都能畅通无阻地使用。
关临吮着夏谨仪的手指,腥臊的淫水已舔舐去,指节上又被黏糊糊的涎水覆盖,夏谨仪抽出手后仍旧没有言语,只是轻轻蹭着关临的脸颊,将涎水都擦在他的脸上。关临发现,反倒,夏谨仪这般不动声色地移动自身规准的人似乎更加可怖,寻常的廉耻心和评判标准与他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文字,关临可谓痴迷着他老公这种处事模式。观念便是这般怪诞的累赘息肉,明明在个体中时常保持着唯一性,却又游移着具有易变性,一时一个准,在渐进性或相对性中暗藏无限可能。所以性到底是人类往天而去的通道,亦或者是坠落地狱的枯井。“相反的东西,在其极致方面是相似的,彼此相隔最远的东西,通过相距越来越远而相接近。”白日的性事,剥离了睡眠意味,是否又变得更贴近于性事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