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松耳朵贴门板上,听着外头没人,才跟青禾一前一后出去。
两人回到走廊,青禾走他前头,保持陌生人的一米之距。他们像犯错的小孩,竟然不约而同低头走。
快出到商场那时,易松忽然想起什么,哎了一声,但青禾没听见,他只好轻轻拉了下她指尖。青禾没防备地颤了颤,惊诧回首。
易松把她拉到一边,俯下身低声说:“刚才忘了问你多少钱?”
青禾愣了下,看到他的耳朵红红的,想必问出这话来挺不好意思的吧。也许场合不对,青禾还没在这种地方站过街,她今天也不打算干活的,原本想说不用,她也有需求,但忽然间觉得讽刺,也许他心底里她一直是高速公路上的小流莺,而不是哪个普通女孩。
她哂笑,伸出一个食指勾了勾,风情媚笑:“一百。”
易松不知是意外结果还是不习惯她的笑容,也稍一愣怔。
青禾低声重复:“一百啊,没听清?想吃白食?”
“当、当然不是。”
明明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易松在她面前总显幼稚和窘迫。他把袋子交到另一手上,低头从裤兜掏出钱包,取出一张一百块面额的递给她。
青禾毫不犹豫接过,双手振了振,发出挺括的脆响,同时心理不由哀叹,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只是人家眼都不眨就能给出去的零花钱。
“谢了,下次再来照顾我生意啊。”
青禾老练又做作地说,随意抬了下手当道别,转身离开了走廊。
易松却在那最后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丝沧桑与疲累,紧步追上去,刚要在走廊口喊住她——其实他也不知道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不能这么放她走了——但另外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母亲在外面喊住了他,神色狐疑掠过前面的青禾。
两人俱是一震,但青禾很快反应过来,视若无睹地继续逛她的街,仿佛只是路人好奇多看了这位妇女一眼。
“妈”易松有点心虚叫了声,快步走过去,眼角余光发现青禾已经拐进一家女装店了。
母亲明显往青禾的方向瞥了眼,问:“你认识那女的?”
易松眼皮子跳了跳,更加心虚了,“没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母亲说:“刚才怎么看到你们好像再说话?”
易松的心脏简直蹦到了嗓子眼,眼睛不由睁大,“她东西掉了,我给她捡了一下。”
“这样啊,”母亲似乎接受了这个谎言,易松以前经常找借口偷溜出去打游戏,还算能随机应变,“我们再逛逛。”
他松了口气,刚才在洗手间里闷热无比,额角已经憋出一把汗,湿得头发成一绺一绺的。他忍不住捏起胸襟扇风。
母亲自言自语般道:“你上个洗手间怎么跟跑了一公里一样,浑身臭汗。”
易松又胡诌道:“妈,这叫男人味你懂不懂?”
母亲嗔骂:“跟你叔跑了几趟,人都变老油条了啊,还男人味?我看你啊,乳臭未干。”
易松嘿嘿笑,不再接话。只是猛然被提及他那位叔叔,当初叔叔和青禾的画面又挤进脑袋,易松像看到什么不堪的东西,厌烦地蹙起眉头。
易松后来又偷偷摸摸跑了一趟高速服务站,只是再也寻不到青禾了,连她一个疑似的同伴也没碰到,青禾就跟那聊斋里的女鬼一样,一切像只存在于他的梦中,而暑假结束时,美梦终醒,易松成为了一名大一的体育生。
易松读的是阴阳失调的师范大学,每天路上不乏天仙一样的学姐,他和宿舍几个大胆的调皮蛋还冲人家吹口哨,但学姐们似乎对这样的流氓见怪不怪,眼风都不屑给一个。等大学生活适应过来,除了一成不变的学业,其余时间比中学时期多了几分自由,但自由总是与寂寞形影相随,易松每晚翘着二郎腿在宿舍枯躺时,免不了想起那具温暖的身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精诚所至,易松第二晚在图书馆闲逛时——他这种人很少上图书馆,那天可能太无聊了无处可去,就来瞎逛——偏偏让他逛到了书架边的青禾那。
“喂——”易松激动得左瞄右瞄确认几遍后,轻轻叫了她一声。
青禾一转头,见是他,吓得手中书本掉地上。
易松殷勤地蹲下替她捡起,“不小心”碰到她手忙脚乱中的手指,好像还是记忆中冰冰凉凉的。
易松搭讪道:“原来我们是同校啊!”
青禾避开他的眼,匆匆把书往书架上随便一塞,扭头就往外头跑。
易松赶紧追上,虽然三两下就能追上她,但易松一直保持一米之距跟在她头后。
走道两旁的橘光洒在她肩头,像镀了层金粉,虽然只是一个背影,青禾的形象从未如此鲜活与灵动,他确认了她不是什么女鬼,而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他过往里的人,并且如今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也许不久之前他们还曾经擦肩而过不自知。
青禾走了很远,一直到了小树林边缘,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