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个周末，许海川工作的印刷厂里发电影票，季芳周末加班，许海川就带许传东去看电影，小季顾看见许海川将小传东抱到自行车后座上，许海川也看见小季顾靠在季老太太那屋子面前往这边看，小季顾舍不得许传东，因为许传东走了家里就冷冷清清只剩下他自己和老太太。

    小季顾就怯怯地说：

    “姑父，我也想去看电影”

    许海川看了看小季顾，然后骑上自行车带着自己儿子走了。

    那天上午，当许传东和许百川在看电影的时候，小季顾坐在老太太屋里写作业，作业写完以后，他就跑到院子里看姑父和小表弟回来没有，发觉没人，他就垂头丧气地回屋里将记事本掏出来，将作业本一项项核对，确认是否真的将作业都做完了。小季顾耳中听见寂静院落里有声响，以为是许家父子回来了，于是又跑出去看，发觉只是不知何处跳出来的野猫将老太太洗完衣服摆在墙根下的塑料盆碰翻了。硕大的野猫估计是光天白日来偷腥的，看见有人来，就喵嗷叫一声，那猫跳将起来用爪子扒住砖墙，然后又一窜就越过枯萎的丝瓜藤逃走了。

    小季顾一个人呆立于院子里，他想象许海川是自己爸爸就好了，这样他此刻一定也在看电影，小季顾这样想着，他耳中就好像真的听见电影的声音了，是打仗片！一定也有个解放军战士从围墙上翻越过去，然后日本鬼子和汉奸就都让解放军用枪打死了。

    许传东回来以后，小季顾就悄悄地问他：

    “你看的是什么电影？”

    许传东说：

    “少林寺！”

    小季顾不知道少林寺是什么，他问：

    “是打仗片么？”

    许传东就用自豪的口气说：

    “才不是打仗片，我爸爸说是武打片，比打仗片还好看，我和你说！那片里的和尚能从地上跳得那么高！”

    小季顾就松一口气，原来电影里放得真的与他猜想的相差不离，不过他想象的是个解放军，许传东看见的是个少林寺和尚罢了。

    小季顾最终还是没鼓起勇气问奶奶要钱买橡皮泥，所以周一上美术课的时候，小季顾只能坐在椅子上看其他同学用散发奇异香气的七彩橡皮泥捏小人。

    小季顾的同桌不知捏了一团什么，他估计是对于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就将那个橡皮泥捏的小人送给小季顾。

    许传东看见小季顾手里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就问：

    “季顾，你在玩什么？”

    小季顾说：

    “这是孙悟空。”

    许传东凑过来看看，就嘻嘻嗤笑，说：

    “孙悟空怎么长这样的！”

    他说着就动手要给“孙悟空”再揪一条尾巴出来，谁知他手脚不知轻重，竟然将孙悟空一条腿都碰掉了。许传东捏着变成两块的橡皮泥小人，有些无措地抬眼看小季顾，小季顾要将橡皮泥抢回来，说：

    “还给我！”

    许传东想要将“孙悟空”的腿拼好，不肯还，非但不还而且顺手推了小季顾一下，许传东年纪小但是力气大，小季顾让他推得往后退，再扑过来抢，许传东的倔劲就上来了，于是就恶狠狠打了小季顾的脑袋一拳。

    小季顾让许传东打痛了，他眼泪汪汪地抽噎一声，转身就跑回屋里去了。

    许传东从小就霸道，小季顾印象里和他打过好几架，而且次次都会演变成许传东单方面殴打自己，但是那些记忆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估计是总想记住这人的好，就将不好的记忆都遗忘的缘故，季顾对于幼年的记忆总是断片，而且年纪越大能想起来便越少，于是童年就不顾挽留地随着岁月远去了。

    有些被岁月侵蚀产生的痕迹总像是海水磨砺岩石一样，尤其是大大咧咧的小孩子，变化往往是在这些小孩子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悄然发生，然后某一天才突然惊觉的，比如说小季顾和许传东渐渐增长的身高和体重，再比如说季姑姑眼中的血丝和放置在鞋柜上渐渐落灰的高跟牛皮凉鞋。

    季顾上两年级的时候，季顾刚上一年级，两人同上一所小学，学校离家不远，只要过一条街便是了。

    季老太太上半学期还每日接送小季顾和许传东，等到过完国庆节就不必接送了，就让两个小子背着书包结伴上下学。

    小季顾和许传东一起走到学校再各自去自己的年纪所在的楼层，小季顾上二楼，许传东在一楼上课。

    等到放学时，小季顾生怕与许传东错过，只要放学铃一响起，就准时背着小书包在学校门口等许传东出来然后一起回家。

    许传东回家的路上不爱好好走，就爱瞎晃悠，小季顾从来都是经过那些零食店，文具店，却从来没进入这些小店，许传东非要往那些小店里走，小季顾就拉他，说：

    “奶奶说一放学就要回去”

    许传东就趴在冷饮店的冰柜上对小季顾说：

    “我想吃冰激凌。”

    小季顾也眼巴巴地瞅那些花花绿绿的食品包装纸，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