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从未想过他会如此作答,已经做好了再受一顿训斥的准备,
他抓着摄政王的手掌,这只手指根有硬茧,是长时间握刀后留下的,
摸起来并不柔软,指节却是分明的,
小皇帝有点走神,顺着关节从他指根捏到指尖,
捏到后面摄政王实在是受不了他这股黏黏糊糊的劲,
屈指在他麻筋上一敲,迫使小皇帝松开了手,
漫不经心道:“臣那位过命兄弟是怎么哄骗陛下的,说来听听?”
小皇帝手里没了东西,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揪着床单,
要是以往摄政王一定早就把他揽在怀里,满口“心肝可怜儿”的口上花花,
今天却全当没看见,对着床头雕刻的一个龙头发呆。
小皇帝怕得厉害,支吾了两句,如实和他说了,
摄政王还没听完,半边眉头就高高挑了起来,
等到小皇帝吞吞吐吐地讲完,另外半边眉毛又耸拉了下去,
变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小皇帝来路上已经想明白了因由,
低声问他:“禁军统领是不是对岑卿刻意打压他不满已久?”
摄政王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后背疼得厉害,嘴唇也有点干,想支使小皇帝去倒杯水,
然而又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那点不合时宜的喜欢藏起来,?
不好意思再对他颐指气使,默默地舔了一下嘴唇,
解释道:“在外征战时臣与统领一正一副,默契无间,同为平定天下,臣有王爵在身,他高官厚禄,却未得一爵以授,确实不满已久。”
小皇帝略带迟疑地回忆道:“朕当初想封赏岑卿旧部,是岑卿拦了下来。”
摄政王一点头承认了,抱着被换了个姿势趴着:“北境之事臣不知情,只是以臣旧部手段,兵马元帅之子未必能得知,是谁宣扬出去却不一定,不过眼下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他若无其事地问道:“若事已传至京中,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拿那套‘一罪不二罚’的说辞糊弄朝中,直至顶不住众口铄金,再推臣出来抵罪?”
小皇帝看起来满脸震惊,飞快地问:“岑卿这样想朕?”
摄政王低笑了一下:“来日朝堂之上支持陛下者众口一词,而跟随臣之人迫于罪名少有言语,陛下听多了,难道不会么?”
小皇帝眼睛瞪得溜圆,慌忙和他剖白自己,
摄政王心里有事,完全没听进去,只在口头嗯嗯地应着,
过了小半刻又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得找个心机深沉之徒来教”
小皇帝没注意到他心口不一,
他难得把自己心绪讲给另一个人听,这个人还是他的心头好,
说不上是窃喜还是羞怯,
摄政王在那头自顾自地嘀咕了许久才有了个人选,
口干舌燥地闭上嘴,委屈巴巴地想:渴了,想回家。
小皇帝趴在床头看着他,信誓旦旦地说:“朕要护岑卿周全。”?
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还想借机将他下狱,迫使摄政王交出兵权。
摄政王不知道他还动过这种小心思,
少年情思虽然稚嫩,若抛去重重纠葛,尝起来却动人,
他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臣得出宫了。”
摄政王:“小陛下今日早朝上突然与臣翻脸,恐怕人心沸腾,若臣此时不在府中,不知会有何事发生,还是谨慎为上。”
小皇帝知道他说得对,然而他不太愿意,便没有开口,
摄政王有点累了,没等到回答,抱着被子把脸埋进去发呆,
他后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结了一层血痂,
仍然有一点淡黄的液体渗出来,看着有些狼狈,
小皇帝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下伤口边缘,
边沿的皮肉已经肿了起来,摸上去是温热的,又显得很软,
他的指尖微凉,摄政王不由自主地唔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看他。
已至饭时,李总管在外轻轻叩门问道:“陛下可要用膳?”
小皇帝应了一声,又和摄政王说:“岑卿陪朕吃完再走吧。”
摄政王对他宠溺惯了,虽然心底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
真到了要做时却总能找到理由推脱,
小皇帝还一无所觉,全都为难了自己,?
他注视着小皇帝尚显得青涩的面孔,含笑道:“好。”
摄政王与皇帝在寝宫吃了一顿并不算丰盛的午饭,
厨子是小皇帝用惯的,小皇帝口味随了摄政王,倒还算可口,
可惜摄政王心里百感交集,也吃不出什么咸淡酸甜,便要向小皇帝告辞了。
他的府邸离皇宫虽然只有一墙之隔,
奈何皇宫里他不能坐马车,只有个四面通透的腰舆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