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乔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在冷漠的拒绝、无视他人之后,还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个人的房子里面,真可以用无耻两个字来形容。
周亦乔曾动过自己出去单过的念头,只是还未宣之于口,便被自己沮丧的打消了。
且不说租房子、生活费从哪里来,仅仅是要走出房门,心里便是一阵惧意。他无法形容这半年间是怎样怀着一种冒死的勇气走出家门,哪怕这个世界有多美好。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面无表情,面具掩藏了人心。他曾在梦里无数遍的梦见被人在街上剥光衣服围观、亵玩,在角落被人殴打,在闹市被人冷嘲热讽,每每惊醒后背便是一片冷汗。
这些都不是真的,齐洲对他这样说,人总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路人的世界里只有路人自己罢了。
于是周亦乔继续忍耐,忽略一个个虚渺的视线,硬着头皮走着、走着。
直到惨剧发生的那一天。
周亦乔并不惧怕肉体的伤害,人生的前二十年他受的苦太多太多,仅仅只是被三个人亵玩、殴打、侮辱,早已无法对他的心理造成深远的伤害。
可是毕竟是人啊,被虐待时总是会痛,被侮辱时总是会想哭,他周亦乔终究是个人啊!
或许他要感谢樊夜昂,他让自己终于开了窍,笼纱的镜子被揭开,周亦乔终于看清了一切。
他身处镜子里,是个人,不是玩具。
周亦乔仍与齐洲保持着沉默的距离,不常说话,需要表达时能用肢体便用肢体。他知道这样的举动让眼前这个男人非常受伤,却不敢再迈过那道藩篱。
很多时候周亦乔会想到与齐洲一起度过的岁月,宛若珍宝,他爱惜的将一个个宝石捧出,细细观赏,拂掉任何落在上面的灰尘,玩赏过后,再将宝石放入黑盒子里,牢牢的上了锁。
不可以再亲近齐洲。周亦乔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其实并不明白原因所在。
竟时常来看周亦乔,周亦乔对竟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好感,他并不善于表达感情,却很努力的用表情、语言回应着竟的谈话,似乎久久积压下的快乐情绪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但这只有在单独面对竟时。齐洲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三个人共同出现的机会愈发少了。
竟是个好人。这是周亦乔脑内对他贴的标签,他很乐意亲近竟,喜爱并信任着他。
周亦乔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对竟的印象,出自第一次见到竟时齐洲的评价。
关先生下葬的半个月后,周亦乔去了一次墓地。
因为没有钱,关先生的骨灰盒被放置在灵塔中一个偏僻的小格子里,与其他骨灰盒摞叠在一起。这个过了大半辈子有钱生活的老变态或许没有想到,自己死后,会住在这样一个拥挤的平民坟墓中,与众多的陌生人相拥而眠。
这是周亦乔第一次面对关先生时没有跪下来,与其说这种虚礼因为人死而废止,不如说这是周亦乔与关先生关系的全盘断灭。
他站在灵塔前,默默看着石门上贴着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带着眼镜,嘴角微弯,很是平和,如同一个儒雅的教书匠,很难与他的变态行为联想到一起。
周亦乔站了一会儿,对齐洲说:“我们走吧。”
齐洲讶异的挑了一下眉,点点头,跟随着周亦乔转身离开。
他们来时没有献上祭品与花束,甚至衣着也不曾精心的考虑颜色,仿佛出来游玩,途径于此,便随便上来走走。
齐洲并没有问周亦乔对于关先生的态度,哪怕周亦乔自己也不知道。关先生是在他世界中唯一一个缥缈虚妄的人物,哪怕与他朝夕相处,哪怕被他施加了多少残酷的刑罚,关先生之于他,仅仅是一个主人的符号,这个符号,代表着痛苦与责罚,同样代表着收容与归宿。
周亦乔不恨关先生。周亦乔感激关先生。
此后的日子里,周亦乔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工作很快有了着落。
&公司本部预定招收5名作为下方的男优,主要拍摄受众面广的普通以及略带重口的向作品,齐洲托了几个关系,为周亦乔拿到了一个名额。&公司的本部居于内陆,签下这个合同,便意味着周亦乔很快便可以离开这片潮湿的沿海地带,前往本部。
这是齐洲第一次和人如此详细的讲解合同的项目,每一个条款都被拆分的不能再拆分,他紧紧盯着合同上的每一个文字,干涩的嗓子一句一句的读着其中的内容,哪怕其实并不需要语音复述。他只是不敢去看周亦乔,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但是合同还是很快被读完了。
齐洲深吸一口气,很想再一次拆分一下条款,可惜他已经做过两遍了。齐洲望向周亦乔,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恳:“没有什么疑议了吗?”
周亦乔点点头。
“那便签吧。”齐洲干涩的舔舔唇,努力让身体不那么颤抖。
周亦乔没有动。
齐洲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巨大的狂喜,他抬起头,却发现周亦乔玩味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