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楚枫也是难受得紧。
他将阵眼转移给崔长林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后院,中途遭遇无数拦路尸鬼。诉情是软剑,对付这种掉了脑袋还能行动的怪物威力本就有限,何况还要分出真气护体,抵抗血雾的侵蚀这一番血战下来,就算是楚枫也有些狼狈,华贵的衣袍沾血,袖口更是被尸鬼撕破,破破烂烂的挂在手臂上。
人人都知平南侯府二公子风流潇洒,却鲜少有人见得他此时这般难民姿态,楚枫一气之下干脆将那块布料削了去,反而轻松一点。
就这么且战且进的到了一半,好不容易见着那后院的山石,楚枫踏进院门的瞬间,周遭景色徒然大变,竟是又回到了那漫无边际的牡丹花海,再回头,也看不见来时的风景。
怀里的测灵珠始终亮着,可那微弱的光芒却不足以照亮接下来的路,楚枫忍不住苦笑,却也明白事已至此已不能退却,只得强打精神再战一遭。
再次陷入这巨大迷阵,不比第一次失措,但身为天骨,他无法像禁术师那样依靠灵力的感应来寻找阵眼,他能够做的,只能是强行突破。
深色的土壤中攀出惨白的手,尖利的指甲向楚枫抓来,还未近身就被一股气劲止在半空。楚枫半闭着眼,体内的真气飞速运转,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拂起一头乌黑的发。
他一手持剑——诉情的剑尖软软下垂,光滑的剑刃上银光流转,竟是荡出一抹淡淡的粉色。
天骨者之所以强大到无人能匹,便是他们体内的真气充沛到足以外放、或是附着在任何兵刃暗器之上,就算拈起一根树枝,也可为刀为剑
这样强大的功力,自然也要有能承载真气的兵刃,不然使用一定程度后会被折断——而软剑诉情便是其一,与长枪“止戈”、长剑“藏渊”、以及古琴“银妆”齐名,并称武林四大神器。
楚枫的真气经过诉情本身转化之后,便呈现出桃花般柔和的颜色,仿佛在一片黑与红中绽开一抹盎然春意。
看似风花雪月,却内藏杀机无限——诉情,或许说楚枫本人,即是如此。
尸鬼还在前进。
它们是丢了灵魂的傀儡,仅剩一尊驱壳供禁术师操控,没有了思想,更不会疼痛所以哪怕四肢被那气劲绞断,内脏流了一地,它们还是执着的靠近楚枫,直到化作一堆肉块为止。
楚枫仍然闭着眼。
比起上一次的束手束脚,这次他没有那么多犹豫的时间——不如放手一搏,将这阵法的主人逼出来!
诉情剑身之上流光更甚,剑身发出嗡嗡低吟,混杂在一片尖叫与风声中,又似是温柔的、仿佛情人耳语倾诉。楚枫睁开眼,眸中光芒大盛,他抬臂、挥剑——
桃色的剑光仿佛夹杂无数花瓣纷纷落下,却又在落地的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尸鬼们来不及哀嚎,便被那至柔亦至刚的剑光搅碎,荡开的气劲横扫花海,鲜红的牡丹花瓣漫天飞舞,合着鲜血与白骨,竟有几分妖异之美
刘贤只觉得胸口仿佛被重锤击重,剧痛之下他本能弯腰,呕出的鲜血中带有内脏的碎块
他的脸色苍白的仿佛死人,瞪大的眼里血丝密布,仿佛下一刻便会脱框而出即便如此,他还是撑着眼前的石凳,颤颤巍巍爬了起来。
这是一间窄小的密室,就藏在花圃阵法的后头,先前阵破,只差一点儿便暴露出来要不是赖天昊突然暴毙,定是连这里也藏不住了。
刘贤思及至此,忍不住惨笑起来,满口白牙浸在血中,以至于那笑容格外可怖。
地板开始震颤,头顶的沙石簌簌落下,这里也撑不了多久了。
刘贤抬起头,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几步,又很快脱力跪在地上,温热的腥甜再度涌向喉口,本能伸手去捂,却仍然挡不住汹涌的鲜血
“呕咳、咳咳”
像是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剧烈的疼痛让额角爆起青筋,可仍然有那么一股不甘,支撑他苟延残喘的活到至今
可是他要死了,和他的族人们一样,毫无尊严的死去
刘贤张开满是鲜血的手指,伸向了一旁,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
她长得并不算角色,仅仅只是清秀而已,淡薄的白衣裹着并不削瘦的身体,黑色的长发铺在身下,铺在那早先刻画好的阵纹之上。
如果杀了她刘贤意识不清的想,如果杀了她,以她的血激活这个爷爷留下的足以与这越剑山庄同归于尽的阵法
赖天昊死了赖元龙不会放过他们的如果杀了赖薇月
殊不知危险将至的少女仍在沉睡,她的面孔是那样的年轻,皮肤吹弹可破,泛着健康的红晕
赖薇月是无辜的。
她跟自己一样是受害者。
在清楚了这个认知之后,刘贤浑浊的瞳孔之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像是做下了什么郑重的决定一般,深深地、缓缓地吸了口气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呼吸。
苏妄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