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婚礼是在岑缨生产过后举行的,他不想铺张,两个男人结成连理终归会被世俗的眼光非议,陆子瞻一切都由着他拿主意,自然不会反对。按照岑缨的想法,只请了两家的长辈亲属吃几桌酒,连同儿子岑谦的百日宴一并低调度过,横竖他要的不是形式,而是被承认、被祝福的心意。陆子瞻预备了一些喜糖散给街坊邻舍们,还有他和岑缨关系密切的多年朋友——他嘴上同意岑缨感情的事不必声张,私心里还是忍不住要向外炫耀,免得日后仍有不识好歹的跟他争。
度蜜月的前夕,柳叶儿和几个老同学去机场送他们,红包岑缨是向来不收的,柳叶儿便送了一份同学录给他当新婚礼物,小学六年级的东西,保存得完好如新,陆子瞻歪歪扭扭的字迹亦十分清晰,写着:最亲近的朋友是岑缨,最讨厌的人是岑缨,最喜欢的食物是南瓜饼,最讨厌的食物是椰汁、核桃露。往前翻一页恰好是岑缨写给柳叶儿的寄语,大意是夸赞柳叶儿在他心里永远是最可爱的女生,被陆子瞻幼稚调皮的添了两个字:才怪。还画上了一个丑陋的鬼脸。
岑缨没奈何的骂陆子瞻小气鬼,做这种小动作,难怪当年不肯给他写同学录。柳叶儿和他咬耳朵道:“以前数学课代表喜欢你,他也不给数学课代表写同学录,还说人家眼神不好,连岑缨这种一抢文具盒就哭的爱哭鬼都崇拜。”气得岑缨冷冷扫了陆子瞻一眼,瞧得陆子瞻脊背发凉,做贼心虚。
杜俊豪因为毕业回了北方老家,礼物费了好些天才辗转寄给陆子瞻,他和柳叶儿想到一块儿了,送的也是与岑缨有关的东西,但陆子瞻藏着掖着,收到以后自个儿塞行李箱里拆也不拆,似乎早就知道杜俊豪会送什么给他一样。岑缨好奇的打探过几回,飞机上依然锲而不舍的套他话,问陆子瞻:“杜俊豪什么时候跟你称兄道弟了?”又问“送的到底是什么呀,夫妻共同财产我还不能知道一下?”
陆子瞻却偏要卖关子,飞机落地在瑞典,他们拖着行李驱车前往瑞典南部的小镇,预备过两日坐轮渡穿越厄勒海峡,去丹麦看着名的哈姆雷特城堡;这期间陆子瞻把那份礼物单独装在背包里,像袋鼠似搂怀里护着,岑缨嘲笑了他一句:“带儿子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小心翼翼。”陆子瞻声音里流露出对自家儿子的得意,说:“岑谦既然是我儿子,将来肯定会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娇惯着他反而不是好事。”岑缨哂笑着轻哼一声,不相信儿子大一些会开口喊爸爸,拉着爸爸的衣角撒娇后,陆子瞻还能嘴硬心硬。
由于时差缘故,他们抵达酒店的时候仍是清晨,天色阴沉沉的飘着小雨,岑缨坐在窗下吃早餐,随口说这玻璃擦得太干净清亮了,他总有雨丝会飘进餐桌里的错觉。陆子瞻心下一动,往窗户上呵了一口气,手指在雾气里划写着日期,又央求侍应生替他们拍了一张雨景里的合影,拈着一次性的拍立得相片俏皮笑道:“新婚第一周年。”他自从用老照片向岑缨求婚成功,便迷上了随时随地留影,想将来两人真的老了,炉火旁打盹,可以借着昏黄不定的火光回顾这些年欢畅时辰。
岑缨亦似有所动,亲手切了一小截培根喂给陆子瞻吃,一半说笑一半认真道:“那我年轻的时候可得对你再好一些,不然老了,你的牙齿都掉光了,想喂你吃东西都不方便。”陆子瞻哭笑不得:“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赌气似的把岑缨手边的果汁全喝光了,仿佛他现在就是个没牙的小老头。
岑缨好脾气的将杯子重新斟满,早餐吃得差不多,他问陆子瞻停留在小镇的这两天有什么安排,对于北欧他是不太熟悉的。陆子瞻擦着嘴巴道:“我去联系过海的轮渡,等雨停了再陪你到处逛逛。”
“就你一个人去联系?”岑缨抿一口果汁,看向陆子瞻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明天傍晚才动身去丹麦,明天去联系不行吗?我们一块去。”
这话听来像是岑缨同他撒娇,黏他黏得一步都离不开,可陆子瞻却满脸生出一种被太太抓到偷藏私房钱的愁苦,试探地说:“你好像话里有话——你看到我背包里的东西了?”岑缨坦然点头,说:“你往背包里塞礼物盒子,我无意中瞥到一抹黑色的纱。老实交代,你出来度蜜月,干嘛还随身带一条女人穿的裙子?”
陆子瞻明白瞒不住了,挪着椅子捱到岑缨身边柔声解释,黑色纱裙是他特意订制的婚纱,岑缨虽说不看重形式,但他仍旧想举行一场只有两个人出席的小婚礼,不然他会内疚,没给岑缨普通人都能得到的东西。在小镇停留两日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太过庄严肃穆的大教堂岑缨铁定不愿意进,陆子瞻便打算在小镇里寻一个旧教堂,一个牧师,把婚礼低调办完。见岑缨脸颊、鼻头都红了,陆子瞻又忍不住狎昵道:“你害羞不敢穿婚纱,我穿就是了,就当是我嫁给你。”
岑缨颇觉别扭的说:“你要准备也应该准备两套西装,你这人五大三粗的,穿裙子多丑啊。”
陆子瞻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画面,喉头作了几下吞咽的动作,似乎渴极了,就着岑缨的杯子又喝空了他的果汁,却不解释半个字。
未到中午小雨便停了,太阳满窗,陆子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