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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黑着灯,显然屋里的人已经睡下了。
看守外门的小厮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正好两个巡逻路过的婆子进来歇脚,其中一个一见他这副样子,立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呵斥道:“好好守夜,不许睡!”
那小厮赶紧打起精神,冲那婆子嘿嘿一笑,道:“来富嫂,赫嫂子,我没睡,就是打个瞌睡。”
那被称为来富嫂的婆子道:“打瞌睡也不行。老爷今儿个难得回来,可不能像平日那般放纵。”
小厮忙作揖讨好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嫂子们还不去睡啊?”他放低声音,悄声道:“咱老爷是个太监,家里又没有女眷,嫂子您管着内院多省心啊,这大晚上的还巡啥逻啊,老爷又看不见。”
“放屁!”来富嫂不客气地又敲了他一记,忍不住骂道:“我看你是皮子松了,连点规矩都不懂了。不管有没有女眷,咱们做奴才的,该干的活还是得干,不能拿着主家的银子还不知道感恩。我那内院虽没有女眷,却还有几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呢,不巡着点,谁知道你们这些混小子有没有色迷心窍的。”
那小厮忙赌咒发誓,说自己是规矩人,绝没有那个心和丫头私通的。
来富嫂嗤笑道:“你可也得有那个胆子。咱老爷可是大内总管,宫里太监里的头头。你要是不规矩,少不得让你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审讯司的本事。”说着来富嫂又板起脸来,认真道:“可不是嫂子吓唬你,这段日子朱管家不在,你们这几个小子皮都松懈了。老爷虽不常回来,但家里的规矩绝不可松懈。不然哪天出了事,你们几条命都不够埋的。”
旁边的赫大嫂打了个哈欠,推了推来富嫂,催道:“好了好了,原是想进来喝杯茶,你却和他说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巡完这圈就上锁,可困死我了。”
来富嫂便不再多言,与赫大嫂提着灯回了内院。
她二人走后,那小厮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更困了唔”
锁好内院,赫家嫂子迫不及待地回屋睡觉去了。
来富嫂提着灯慢慢往自己的屋子走去,路过墙角时,手里的灯好似被风吹到,晃动起来,里面的火苗差点熄灭。
来富嫂赶紧稳了稳手,待烛火稳定了,才回了屋。
一墙之隔的外街,守在暗角处的人得到消息,悄悄传了回去。
一处民居里,一位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谋士收到得来的消息,轻轻吐了口气,道:“埋了这么久的钉子,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在他对面坐了一个年轻人。那人容貌俊美,气质温润,看上去就像个读书人。他闻言不由蹙眉,道:“东方先生,大将军为何一回京城就去那个薛公公那里?”
东方令瞪了他一眼,道:“大将军行事,自有其道理。南宫,你要记住,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
那被称为南宫的年轻人闻言,低眉顺眼地应道:“是。敬知道了。”
东方令见他脸色疲惫,道:“现在知道大将军无碍,你也可以放心了。好了,赶紧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有老夫呢。”
南宫敬一路追在大将军身后,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地赶到京城,此时也是精疲力竭。
他还想说话,东方令一摆手,不容置喙地道:“别仗着自己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此次行动你也受损不少,赶紧去歇着,有事明天再说。”
南宫敬闻言,便不再多言。起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待人走了,东方令才幽幽一叹。
若早知当年那个小太监会让秦霄魂牵梦琐至今,那他说什么也要帮秦霄把人带离京城。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那小太监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任人揉捏的可怜虫,而是如今权柄京城的超一品大总管。
东方令这些年来替秦霄在外奔波,暗中收集各种消息,秦霄一向十分敬重他,也十分尊重他的意见。但此次刺杀秦敏之事,乃是秦霄一人做的决定。东方令得知消息时,他已经抵达了齐王所在的并州。
平王一家当年是大周正统嫡传,虽然皇位最后被皇叔抢走了,但大周皇室历代以来皆有一暗部,专司保护、刺杀与刺探消息等事宜,手段莫测,让人生畏。
当年周泰帝还活着时,将这暗部交给了太子掌管。后太子身故,这暗部便传给了太孙。可惜周泰帝死得早,没来得及扶孙子上位。六王之乱后晋王登基,对平王一家一向监视得紧,却始终没有斩草除根,便是顾忌着那传说中的暗部。
老平王一生活得窝囊憋屈,最后死得也不明不白。但他直到最后也没有对皇帝交出暗部,而是将这暗部完完整整地传承给了秦霄。
薛云这些年搞的黑衣卫和影谍,就是参照了当年皇家暗部的路子。但他短短几年搭出来的架子,哪里比得过暗部近百年来的传承?因此刺杀秦敏一事对黑衣卫和影谍来说困难重重,但对暗部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是东方令没想到秦霄会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