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一丝儿也没带出来。
到了正心殿外, 只见阶下停着一座小轿,有两名太监在旁等候。柳贵妃观那轿子规格, 该是嫔位所乘。
柳贵妃看在眼中,也不言语, 拾级而上, 也不经人通传,便要往里去。
守门的宫人连忙俯身拦住, 陪笑道:“娘娘止步, 皇上吩咐了, 没有召唤, 不得放任何人入内。”
柳贵妃面色淡淡,尚无言语。那端阳公主却柳眉倒竖,娇喝一声:“混账!连我母妃也敢拦, 不要命了不成!”
那宫人点头哈腰道:“公主息怒,委实是陛下亲口吩咐。若非如此,奴才怎敢拦贵妃娘娘与殿下?奴才若是随意放了二位进去,圣上怪罪下来, 奴才担待不起啊!”
端阳越发恼怒, 还未言语,柳贵妃已然开口道:“皇上谁也不见,倒有兴致见玥嫔。”
那守门的宫人闻言, 脸色顿时一变。
端阳一脸狐疑,转眼见了阶下停着的小轿,顿时大怒,向那太监斥道:“狗奴才,这等狗眼看人低的!玥嫔近来得势些,你们就这等捧着她,为人也不要太势力了!我母妃在宫里多少年了,你们不知道么?!你们今儿去追捧玥嫔,可小心以后!”
那太监无奈,只得苦笑道:“殿下这可是冤枉奴才了,委实是圣上亲口吩咐的,太子并几位王爷在里面面圣,不许放人进去。玥嫔娘娘,是随驾前来,故此不曾拦她。”
柳贵妃眸中闪过一丝怨毒,面上却依旧笑容和煦,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既是这般,本宫也不为难你们了。只是待会儿,皇上问起来,记得替本宫说一句。”言罢,便看了身侧宫女一言。
那宫女上前,将手中的食盒递上前去。
只听柳贵妃说道:“近来气候燥热,陛下一路辛劳,又为政务烦累,免不得肺热心燥。这里面是本宫亲自熬的燕窝雪梨汤,清热润燥最为适宜,便烦劳公公转交与陛下。”
那太监连连称是,柳贵妃笑了笑,便携了端阳公主重新下阶。
才走到阶下,只听身后一女子脆生生道:“贵妃姐姐留步。”
柳贵妃闻听此言,转过身来,果然见正心殿门外立着一年轻女子。
那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张圆脸,俊眼修眉,清丽脱俗。她身上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软烟罗褙子,一条青葱色高腰襦裙,双臂挂着月白色披帛,头上挽着个望月髻,斜插着一只乌木芙蓉簪,两耳挂着水玉玲珑坠儿。暑热的天气,这样的打扮当真教人眼前一亮。
柳贵妃眼见此女,眼中精光一闪,朱唇一弯,泛出一抹笑意:“玥嫔妹妹,不在里面伴驾服侍,出来做什么?”
玥嫔亦莞尔回道:“陛下在里面听见端阳公主的声音,吩咐嫔妾出来瞧瞧。姐姐同公主既已来了,不妨进去。陛下向来爱重姐姐,又疼爱公主,想必不会怪罪。”她话中有话,显然是在暗指柳贵妃母女两个恃宠生娇。
柳贵妃如何听不出来,面上毫不变色,浅笑道:“陛下既有严令,本宫何敢不从?端阳没听明白,声量高了些罢了,她一向是最为听话的。”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玥嫔妹妹来邀本宫进去,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不然,岂不是妹妹自作主张?皇上近来是格外宠爱妹妹些,然而妹妹也别得意忘形,触犯了忌讳。”说着,竟也不再理会玥嫔,带着端阳公主扬长而去。
待柳贵妃母女两个走远,玥嫔方才一笑,淡淡说道:“到底是柳贵妃,姜还是老的辣。”说着,就要转身进去。
守在门上的太监,连忙上前两步,躬身道:“玥嫔娘娘,贵妃娘娘适才留了一碗燕窝雪梨汤,说是进上的。奴才不能擅自进去,可否请娘娘捎与皇上?”
玥嫔正欲说倒了它,转念一想,笑道:“给本宫罢。”说着,便自那太监手中接了提篮,摇曳着腰肢,踏进门槛。
那太监守在门上,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看了看天色,长叹了一声。
柳贵妃重回殿内,还未进门,便听里面一声暴喝:“江南水患,流民四野,灾情严重至此,尔等竟想不出半分对策,还在这里讲这些狗屁倒灶的虚泛之言!一个个无能至此,将来如何承继社稷!明日若再思索不出个良策,必定革尔等俸禄!出去!”
玥嫔听见如此动静,便知皇帝正在训斥皇子。这情形尴尬,她也不便进去,遂避在门边。
少顷,只见里面出来几个身着蟒袍,头戴金冠的青年男子。
打头一个,容长脸面,长条的身材,眉清目秀,却一脸灰白,出得门外,更不看旁人一眼,大步离去。
余下那几位,也鱼贯而去,唯独一人,步履微顿,向她点头招呼了一声,方才出去。
玥嫔在门前略停了停,方才示意宫人掀起珠帘。
迈步其中,只觉屋中四下弥漫着龙诞香的烟气,屋中前方设一方红木四角包铜桌案,桌上设着紫檀木刻竹叶纹笔悬,蕉叶白莲叶托荷端砚,冰裂纹青瓷水盂。一旁架子上,书瓶满架,黄铜鸭嘴炉子中正吐着袅袅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