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气他就一拳打在他脸上,恨他就引蚂蚁来咬他,就夺他的舍让他半死不活,那怒意也是生动而直接的,再烈再烫,也总有熄灭的时候。
可他曾为了救他付出那样触目惊心的代价,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叫他走?仿佛索性将他们过往都丢弃,要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宫饮泓泥人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浑身好似没有一点气力,连指尖也不想动弹,即便残缺的魂魄已在身躯中不安地蹿动撕扯,他却忽然仿佛感觉不到那种剧痛了般,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他想,他是一个如此卑劣自私的人,愿意付出一切来赎罪,却不愿听他的话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呢?
醒来之后,他只想见小白一面,小白若原谅了他,就找回残缺的魂魄,带他离开这里,他若不原谅他,就向他赎罪,一直等到他原谅自己的那天。
可是小白却要一刀两断。他宁愿在最后的时光里娶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也不愿和自己待在一起,他还醒过来做什么呢?
他不如就留在魂飞魄散的那一天,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小白永远都是舍不得他离开的神情。
此念一起,他陡觉浑身一轻,脑中蓦地一片空明,四肢都失去了知觉,掌心一松,一瓶凝神丹滚落在地。他的魂魄很轻,像是要腾空而起,可心却仍旧被埋在雪下,心心念念地想着——若他就此魂飞魄散,这些散魂会留在小白身边吗?
等等。
宫饮泓心脏像被铁锤猛地一击,近乎消散的魂魄又蓦地凝聚在一起,浑身似被自水中捞出来一般,额发紧紧贴在苍白的脸上,他忍着筋骨寸断般的剧痛,用尽全力伸手捡起凝神丹,颤抖着一把塞进嘴里,继而浑身脱力地一松,喘息着靠向身后的铁柱,为自己濒死之际胆大包天的闪念所震惊迟疑——他知道,他遗失的那缕魂魄一定在小白身上,那么,逆光法阵中,小白留在过去的魂魄,会不会……在他身上?
他闭上慌乱转动的眼睛,心中狂跳,既觉得荒谬,又偏偏无法打消这个念头,反而似一株扎根于心的野草,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
他的魂魄会跟着小白,一是因痴情血契将两人的魂魄紧紧连结在一起,二是因他临死之时心心念念地挂念着他,而小白,哪怕如今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当初在逆光法阵中时,却是为了他施的法,也必然心心念念地只有他一人——他的魂魄还会去哪?
宫饮泓双目发怔地咽了咽唾沫,为这大胆的设想而满心忐忑,或许这只是他绝望之中的痴心妄想,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此时,铁门一阵哐哐作响,面若寒霜的叶清臣推门而入,目光阴沉地落在铁柱边一滩烂泥般枯坐不动的人身上。
神君要赶他出府,他不肯,和自己大打出手,被关进了地牢之中,谁知竟似赖在此地了一般,死活不肯出去,简直是他生平未见的无赖狡诈。
“神君不会见你,” 叶清臣厌恶地不愿靠近一步,“你再待多久也没有用。”
宫饮泓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头也不抬。
“自作孽,不可活,”叶清臣沉声道,“你再不走,我只能开启阵法,让你葬身此地。”
小红低着头幽幽道:“……我是谁,他想不想我死,你心知肚明。”
“神君或许不想你死,”叶清臣的语气杀意凛然,“我却很想你死。”
宫饮泓缓缓抬起头来,神思不属地望着他:“眼下不行,”他眸带犹疑地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遗失的魂魄,可能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虚弱试探,半分自信也无,叶清臣却觉耳边一个惊雷,陡然愣在原地。
宫饮泓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反倒生出几分希冀来:“不如……带我去见见哪位长老,看有没有法子试出来?”
叶清臣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快步走近他面前,宫饮泓扶着铁柱缓缓起身,深吸口气平息还在驱壳之间翻腾的魂魄,正欲跟他走,却觉脑后一痛,骤然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他悠悠醒转,已似一条砧板上的鱼,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住,整个人躺在一块寒气四溢的冰上,正对着黑漆漆的穹顶,忙眯起眼扭头四顾。
这是个幽暗阴冷的石室,不点烛蜡,四角亮着明珠,四面空荡,比起房间,更像是在坟墓之中。
不远处隐约传来争执之声,“不行,你的主意越发大了,可还记得你的身份!”“难道您不想救他?”“你啊你!你叫我怎么说?若此人死在这里,我拿什么同神君交代?”
宫饮泓高声叫喊起来:“两位,可能过来说话?”
“……”那边骤然一静,渐渐传来脚步声,却是一个老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看模样,正是那日和萧熠交谈的周长老。
宫饮泓便冲他笑了笑。
周长老神情古怪地打量着他:“听说神君残魂在你身上?”
宫饮泓点点头:“乙巳年腊月十九,他救的人是我。我想,或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