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一河的白缅茛仿佛是在一夕之间从茂盛骤然变成密集,除却本就打捞不尽打捞不易的江水中的白缅茛,这突然冒出来的是从上游随水而下的。
函江的上游就是各个胡族的区域,且上游气候同北函这里相较起来更为温暖,那些在上游生长的白缅茛不仅比下游长得好也长得多,也不出意外的在随水而流的过程中肆意地霸占了整个江面。
而漠北军中的漠北马却是真真切切的在一夕之间全都倒下了。
不再是弱小的纯血统幼马或是老马,越来越多正当时的良驹开始暴躁,互相追咬着马尾,梁玉也是措手不及。
但是在沈家的白花开得不少,但同此时密密麻麻见缝插针的函于【】河飘着花的相比就根本不算什么,满河铺展开的娇弱白花比在沈府时更娇更艳,花瓣也不同于彼时的纤长而是宽厚而舒展,香甜气在靠近时甚至四散开来,只能隐隐约约的在边角看到一点浓绿。
说本质的变化其实没有的,梁玉对着打捞上来的整株植物研究着。只是单纯的发达茂盛的根系跟中空的茎秆,叶片肥厚而亮如抹油,虽说在水上的花花瓣更大香气更浓,但是比较过后只是毒性的轻重。大约就好像未兑过水的蜂蜜与蜂蜜水,尝起来是程度完全不同的甜,但是依然还是蜂蜜的味道。
梁玉取了花瓣研磨稀释了,大约十倍于之前的花朵功效。也是好在只有十倍,有梁玉先前的解药方子打底,军中的漠北马突然的发病快而猛烈也并没有大批的死亡。
梁玉仍在继续试验。叶、茎、根俱是有毒只是没有花朵那么毒,而在沈府时并不显出什么毒素大约便是同花一般只有十分之一,量不够多吧。
梁玉揣度着花毒性差异的原因:一个在水底,一个在水上,这花大约渴水但又不可太多,需要限定一个额度。还有一个就是温度了,天气越来越热,若花喜热,这越热的天气长得越好毒性越强不无道理,而从沈府至今已过了二十余天【月余?】,便是北函相较晨桥镇偏北了一些,现在也已开始渐渐回暖超了过去。
梁玉立时就想到了增加药量,只是十倍而已对梁玉两说小心控制乃至换一种更为合适的药物也并不是办不到,然而现在更为要紧的问题不是这拯救漠北马的解药,而是那满河的白花久开不败。
梁玉有细细地试验过,这花之毒于漠北马而言是必然的,但是解之可以却无法防备,仔细比较来,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不受用的一种食材。
就好比那牛乳说是养人温补,但在这北函还好,在安兰那之类偏南之地,多得是直接食之不受用反倒坏了肠胃泻肚的,故而牛乳多做了点心小点量少些就无妨了。
而这白花对漠北马就是一般之物,本就不受用,若是断食不吃了辅以药物将养两三日便也罢了,你这不但不止还日日食用且越吃越多,那药物便是救得也是得不停服用方能保持平衡。
而今只要那水源一日不净,解药同毒药就是一同再吃才可以有效,且不说这日日发病安抚有没有后遗症,与这北函城中药物可否支持。单只一点,此时尚还初春那花就开得如此茂盛,若以此趋势无意外,这天气愈热花开得愈好,这花期不知长短,而那些茎叶也未有衰败的迹象,想来是断没有突然一日在春夏这万物复苏的季节全死的道理,必然是越长越好,越来越毒。
到得那时,难道继续加药?
便是这话只在春夏开放,过后则亡,那么来年呢?想这种天生天养的习性,怕是“春风吹又生”吧。若是不能全换了这漠北军马便只得咬牙年年解毒,这哪里是长久之计。
至于换马,梁玉蹙眉,骑术一道大越本就式微,若不是又这许多漠北血统的好马撑着,这边域八城能否守得也未可知,别处若有这等好血脉早该用上了,便是真能找到也不知该几年。
这若是舍了漠北马不异于自断臂膀。
梁玉既知形势严峻,立时同赵临说了清楚。
“师姐,此物当真无法可解?”
梁玉拿着试验出来的成果,“这种反反复复又不是毒的东西难以找到合适预防药物,而着白花虽好吃,茎叶却是一种极恶心的味道,莫说是人吃,便是猪吃,这些玩意也被嫌弃,故竟是完全没有以此为食的禽鸟虫兽。”梁玉十分之烦躁,胡乱摇摇头,“这是不对的,断不可能有一种草药光增不减,若是那样哪还有别的草药的活路,总该有一种相克的东西而不是任由着它自己长,只是北函城没有罢了。”
赵临若有所思,轻声道:“这花本就不该出现在北函城,不怪乎它相克的东西这里没有。”赵临说完,带着墨亦就找沈骋而去。
萨缇软禁了老可汗,残了大哥,搞死三弟如今终于有机会坐上这万人之上的宝座,自是不甘心止步于此。
心机手段心智他自认不必拿大越皇帝差得分毫,只拘在这草马贫乏的方寸之地哪里甘心。
这次那他小心提防的大巫却是主动出手了——一株异植。
叶片苍翠欲滴,花瓣白皙高洁,乘在小巧精致的大越官窑瓷盆里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