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爱,希望他能记住。
而我也是放心的,毕竟有你在,李柱,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像爱我一样地倾其所有地爱他。我不需要他能有多大富大贵,只要能健康而快乐地长大成人就够了。
原谅我,今后你们的人生,我都将缺席了,可我的心中无比明朗释然,因为我知道,爱是永远不会熄灭的,我多么幸福,来时,我遇见了你,而当我走了,能留下一个生命,我没有遗憾,也不伤心,希望你也是,不要伤心。
张华年
1996年4月10日
看完这封信,李弦有些难以呼吸,在他心中一些笃定了这么多年的事全都被推翻,他一直以为当初是李柱不顾妻子的安危一意要她生了自己,未曾想他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而对父亲的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此,他想不明白,这么多年对他的刻薄与不尊重,为何李柱只字未提甚至一直忍受掉这莫须有的恶意。
华年:
我不要你的致歉,如果可以,希望能回到当初,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告诉你,不行,不接受,我一辈子也无法接受!至今我任不信会有轮回来世,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当初的我为何会如此之傻,但凡能从工作中抽出一点点时间来推敲你十月怀胎微笑背后的恐惧彷徨,现在的你,不止是这一封诀别信,一张军装照
这封信除了当时整理遗物翻到时,只读一遍,未曾想字字句句已刻进骨髓,午夜梦回,潸然泪下,不敢触碰。我也有想过写上一封回信,可这么多年我根本没有勇气再打开。
我也怕,也在逃避,我在逃避什么,也许,就是在逃避你已经与我阴阳相隔的事实,多么无稽,不再拆开这封信,对我而言就有了一丝希冀,你还在世间一处,兴许有天,你想我了,你会归来。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李弦就像这封信一样是我生命中不敢去碰触的魔障,我甚至不想见,也不敢见他,他眉宇间刻着你的痕迹,时刻提醒我他的降临,正是你的离去。可为人父,我必须对其负责,而为人夫,我也要信守你最后留于我的嘱托,好好爱他,将他抚养成人。
这么多年,李弦对我的态度我很清楚,他痛恨我,认为是我的漠不关心与对职业的偏执才导致了悲剧,他痛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天是以你的生命换来的,可我一直守着最后一道底线没讲真正的原因说于他,因为我宁可他恨的人是我,也不想他对你有任何怨怼。只是我不知如何交流,他的执拗与敌意像堡垒坚不可摧,时时刻刻将我锁在外面,这样的性格,其实与我年少时出奇地像,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你在,你会怎么做,当初我这个人人嫌恶的愣头青,为何就能听进你的话,你有让人平和而打开心扉的魔力,我却没有。
之所以今日提起笔将多年计划的回信付诸行动,是我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却又无处诉说。我是失败的,终究未能让李弦健康快乐地长大。
转眼他已十七,即将成人,可印象中他极少有开怀笑过,至少在我面前,从小就是。而如今情窦初开,做出了让我无法接受的决定,我不知道他的人生观是否已经健全,还是青春期一时的迷惘。?
如果将李弦的快乐放在第一位,如果人与人之间的爱情皆是平等,自你走后,这两样对我而言都没有了,这样的人生有多痛,我不想李弦重蹈覆辙,所以,我做出的最后的决定,放其去爱,至少现在他能快乐一些,我能感受到自从那个男孩出现,李弦没有以前那么锐利而尖刻,而这人心中是有他的,这就够了吧。未来太远,也太难丈量,就像如果我能预见未来,我不至于会失去你。
华年,这样做究竟对吗?我不知道,也很矛盾,真想你能在我身旁,告诉我,我这一辈子,有没有一次能称职地身为李弦的父亲过。
华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李弦,更对不起的是我自己。
我想你,对你的爱,从未停歇,我还有说爱你的能力,不管你能不能听见,如磐石无转移。
门前的玉兰年年开花,而现在它已是郁郁成荫。
信没有落款,该是还未写完,又或者倾诉得已经够多了。李弦将几张信纸放回原位,思绪翻滚过后,心中竟觉得空空如也。
李弦意识到,这么久以来,父亲真的什么也没有欠他,真相浮出水面的这一刻,事实上是将其从自我麻醉的泥潭中拖回岸上,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传闻自己的诞生不是李柱的一意孤行,只是他选择性地不去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能有一个对象成为内疚的发泄口,就可以活得轻松那么一些,至亲更是这个发泄口的完美承载者,因为无论你如何无理取闹,也永远不会对你做出情绪上一样无理的反弹。
楼下大门开启的声音才打破了他的无限沉思,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听见李柱在底下唤了几声自己的名字,良久,起身走下楼去。
“哟,你在家呢!中午的时候我发现兜里有两张饭卡,今早出门的时候把你那张也揣走了,中饭你怎么吃的?”李柱边说,一边解开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