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澜是一个对金钱和权力没有什么概念的人。
就像贫民窟的孩子对国家总统的懵懂一样,她明白一顿维持温饱的饭需要用的钞票,明白高中一个学期的学费,明白肺癌一天的化疗费用,可却搞不懂什么是“伯爵爵位”与庞大的金库。
厄里尔在她面前动作轻缓地画着法阵,流光溢彩的星点飞舞,几乎掀起少女的长发。她惊讶地看着那些像萤火虫似的光斑越飞越快,最终组成了繁复的巨大图腾。六芒星中权杖与荆棘的图案闪烁,闻澜怔怔地看着那图阵,炽盛的光照亮了她黑色的眼睛,几乎烙在视网膜里,留下滚烫的伤疤。
那图腾穿越黑暗,穿越光明,跨过时光与死亡。房间里充沛的阳光被吸收殆尽,卷起的窗帘飘散,暗纹流光溢彩。高高升起的法阵庄严地旋转,像星星射下万道金辉。穹顶熠熠燃烧,壁画中的千军万马刀光剑影,残破的旗帜发抖,巨龙燃起火焰,精灵挥舞弓箭,天空破碎坠落,而一个戴着皇冠的女人背对着世界,金发飘扬。
光芒大盛,闻澜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
回过神时,厄里尔英俊的脸便放大在她眼前。男人弓着身,眼里有些纵容与无奈,轻轻揽着她颤抖的背脊,上下安抚着。
“怎么这么爱哭”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路钻到心里,带来一阵莫名瘙痒。柔软干燥的唇盖在她左眼上,闻澜忍不住闭眼,便感觉到挂在睫毛上的泪珠被吻了下去。
又哭了
闻澜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发达的泪腺。又丢人了。
在原来的世界里,闻澜是没有哭的机会的。生活庸碌而苦涩,她上有卧病在床的院长,下有福利院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以避风的港湾,只好将委屈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偶尔难眠的夜里拿出来晒一晒月光,看看曾经如星辰般的梦想。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归处一般,连眼泪也要补足以前那些年压抑的份。
“主人,睁开眼睛。”
少女听话地睁开眼,浓厚的墨香与没药味道席卷而来,几乎将她冲得倒退一步。眼前不复华丽的会客厅,墙壁上嵌满了书,空中漂浮着被捧在长着蜷曲羊角的恶魔雕像手中的蜡烛与盒子,穹顶几乎望不到头,繁星密布,如星河倾泻,蜜糖般的星子滋滋作响。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张有些凌乱的桌子,褶皱起来的羊皮纸垂到地上,被古老的书籍压住。硬质的羽毛插在镂空的笔筒里,几瓶墨水放在旁边,似乎漂浮着磷光的金屑。一个玻璃瓶挨着它们,透明的液体中浸泡着一条黑蛇,鳞片反射着尖锐的光芒。
烛光跳跃,星辉万里,苔藓木调没药的教堂香浸透了这博物馆似的巨大房间,泡出古老而庄重的记忆。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您的书房了。”
看着少女因为震惊而稍稍张开的嘴巴和闪闪发光的双眼,厄里尔挂着微笑道。
“莱夫霍斯特家族的私藏书籍量在整个大陆也是首屈一指的。无论您想了解什么,在这里都可以获得答案。”
厄里尔拍拍手,空气中浮现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羊。它通体黑色,眼睛赤红,身上穿着燕尾服,用两条后腿站立。
闻澜狐疑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生物半天,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是扎克,书房的侍灵。”厄里尔轻轻拍了一下扎克的脑袋,被它仰起头蹭了蹭手心。“您在书房的杂务可以交给它。侍灵是最低级的魔物,可以放心使用。”
“好的”闻澜看着厄里尔手下的动作,忍不住稍稍蹲下身,伸出手牵着扎克端起的前蹄摇了摇。小羊看上去有些惊讶,立刻挣脱了厄里尔的手掌,扑到闻澜的腿上。
紧接着被男人揪住后颈,狠狠撕开。
“太久没有人来这里,让您见笑了。”厄里尔依然挂着绅士迷人的笑容,手上青筋暴起,几乎要生生把没有实体的侍灵从灵魂上捏碎。
小羊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泫然欲泣般表情,可怜巴巴地向闻澜伸出前蹄。
“没关系!”闻澜有些着急地牵住那颤抖的小蹄子,“我觉得很可爱。”
厄里尔顿了顿,微笑道:“好的。”
书房里除了书,还有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闻澜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标本与木盒,走到桌子前。
厄里尔屈指敲了一下桌子,上面的杂物便漂浮起来,和着魔力的光点一起打着转回到原本的位置。
空气中浓郁的香气被风搅乱,打着旋涌向星汉灿烂的穹顶。闻澜感觉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清凉的风缓缓吹来。
“莉塔大人很喜欢读书,经常在这里一呆就是三五天。”厄里尔笑着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有些怀念。“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者与药剂师,亲自整理了上古魔法史,直到现在还是白塔的官方教材。”
“自您出生,古堡被莉塔大人封印后,这里已经近半个世纪没有被打开过了。”
闻澜一路来到这全新的世界,第一次感觉自己与魔法如此接近。之前总是远观着那些瑰丽的光点与图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