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渐落,染了一缸天。天成了血色,几片云被风裹着匆匆逃脱,刹那间几乎完全不见踪影。一片猩红之后,视界逐渐暗下,协同漫漫长路上的尘土,愈发看不真切。
路的尽头,老马踏着扬起的黄沙,由黄豆那么大点逐渐变大。老马摆动着瘦削的四肢,瘦长的脖子上系了绑绳,在行进许久后,终于被策马的中年人拉着停下,发出一声长嘶。
所停之处有一家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用砖土搭成,砖块被烤熟后,在地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用白白的石灰刷好,现在已经泛黄。正对着大路开了一扇窗,能看到窗内的几团灯火跳动着,投在人身上后,绕不过,落下几片觥筹交错的影子。
在这之后,大路上便是片刻的寂静。这路上人迹罕至,只有店里还传来隐约的欢笑声。
听到马嘶,店铺里的伙计先是从门旁边探出一个头来,在确认来人望着店内后,立刻迈着长腿,小步快走着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谄媚的嘴巴巴说着:“老板,您要点些什么?咱们店茶水免费,饭香菜鲜,招牌是特供包子,十里八乡的尝了都说好!”
这伙计有一张讨喜的面孔,两只大眼睛圆溜溜的,眉目深邃,一条头巾围在头上打了个活结,马尾扎得紧实。他接过中年人手里的缰绳一扯,卷起的袖口与手腕处紧实的肌肉绷出一个并不夸张但力道感十足的线条。
“我先给您把马拉到马厩里,您请进嘞!”
老马不情愿地摆摆头,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中年人,再回头看看伙计,立刻就又莫名地沉默下来,低下大头颅,甩甩干涸的尾巴毛,跟着伙计走了。
中年人谦恭地道了一声谢,走进木制大门内。
“老板娘,加酒来!”
与店外的沉寂不同,店里显得有些闹哄哄。碗盘散落着,里头的酒菜已经被食用个干净。大多数的食客喝得东倒西歪,甚至有几个已经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但因为地处偏远,客人也来得较少,大多是远道的旅客和伤人,还是可以在这片地儿下脚。
“好的,新客人,您稍等。”
毕竟日暮西沉,店里已经点起了几根白蜡烛,烛光晃晃悠悠地摇曳着,烛光下,一个女人带着浅淡的笑迎去,纤长的双手抬起酒罐,续了一杯酒入碗中。酒香与瓷碗碰撞,发出哗啦的脆响。有几个醉鬼循着酒香抬起头来,又晃晃悠悠地栽下去。
女人将酒坛子放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迎向中年男人:“您请入座。”
中年人随着她的步伐,走向一张空桌。她拿出干净的布擦了擦桌子,然后把布折叠好放入随身的包里,对中年人摆出微笑。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但看女人神色温柔,竟将书卷气融入到举手投足之中,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要点些什么吗?”女人问,“您眉目威严,看上去倒不若俗人,难道......”
女人拿了茶壶,取下柜台上的茶杯,为他沏了一杯茶。
“一介芝麻小官,被皇上下诏赶回皇宫罢了。”中年男人接过茶杯,很快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真是一路尘沙漫漫,奔波劳顿。女人神色依旧,款款将茶水续上。
“谢谢了。给我几个包子吧,我身上也没几个钱,付不起太多的。”
看女人也不催促,反而是中年人不好意思起来。
女人听了他的话,轻轻笑了一声:“好。”
“陈大人?是您吗?”这时候,有几个食客围了上来,看清中年人的面容后,顿时变得激动了起来:“陈大人,真的是陈大人!”
“陈大人?”女人有些不解,食客看她这幅茫然模样,一边为见到中年人而欣喜,一边又觉得在这样清秀美人面前耍阔的时候到了,酒意上头,有些飘飘然起来,当即将一块碎银拍上餐桌:“陈大人,这一餐就当做我们敬您的,您可是闻名朝内的大清官啊!”
另一位食客也连声附和:“对啊,听说之前我村口二狗的冤案,就是您给判了清白!您还敢上书皇上力斥贪官,那些个吸人血肉的家伙,就该被千刀万剐!”
“陈大人,这钱,您就拿着吧!”
“不可,不可,这么多钱得来不容易,您先留着,我吃个包子,住一晚就走。”
陈大人显得有些局促,他搓了搓手,那张饱经岁月磨砺的脸上起了笑纹。他将那块碎银坚定地塞回食客手中。
这时候,牵马的伙计端着包子走回来了,他笑着将碗盘放到陈大人面前桌面上:“媳妇儿,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女人看见伙计前来,笑意有些收敛,说了一声“我先走了”便先行离开,伙计的视线沾了糖似的,黏在女人挺拔的后背,许久,才被食客们的劝酒声拉了过去。
“好好好,再给你们续上......什么?免费?不成!诶,好歹也付了一半酒钱吧......没问题,另一半我请!”
夜幕随着酒盏空去而变深,星亮。
再喧嚣的宴会,也有散场的时候。
“解决了?”女人倚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