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头那位下了斩首的死命令, 是可以花钱周旋赎罪的,太平盛世尚有一朝大臣捐白银万两, 保纨绔儿子免于刑法之灾,如今乱世末年,她就不信,不能用钱给季傲寒砸出一条生路来!
如朱玄武所言,白知府喜好文玩木雕,一截好料子看得比黄金重,原先叶家院子里那棵百年金丝楠木,朱玄武都当献宝似的,她自然也可以投其所好。毕竟,她叶樱旁的真没有,就不缺好料子。只是白知府和季傲寒有仇,她傻了才会直接带着银子上门求放人,还得找个法子。
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客栈,叶樱将裹在包袱里那段阴沉木拿了出来,用手摸了摸,不敢再耽搁,简单梳洗了一番,想了想又换了身最得体大方的织锦衣衫,方才出了门。
“官爷,您行行好,让我进去看一眼我相公吧!”
金水城的大牢前,一个着了褐色细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正央着守门的狱卒,把一个细布荷包往人手里塞。
那狱卒飞快地摸了一把荷包,脸上露出恼色,唾了一口,凶巴巴地骂道:“滚滚滚,你当打发叫花子呐,你家相公就值这几个子儿?”守门是个肥差也是个苦差,他自然要好生压榨一番,可若是随便给几个钱就放人进去,只怕这差事得黄。就算他想收,里面的兄弟也不乐意是不?
站在墙角的叶樱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眉。一来金水城,她就刻意在府衙附近溜达了一圈,摸到了金水营城大牢。狱卒这种收人钱财与人方便的行径,倒是在叶樱的预料之中,只要愿意收钱就成,还就怕他油盐不进呢!
整理了一下行头,叶樱就朝着大牢走了过去,她有意打扮,自然是为了避免狱卒狗眼看人低。虽说穿戴朴素了些,比不上城中的大家闺秀,可那端起来的架势颇大气凌厉,叫人不敢轻视。
狱卒见着叶樱很是面生,穿着素净却处处透着讲究,便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姑娘,也没有这精神气,只当她是某个低调的官家小姐,说不定还有个厉害的背景,瞬间换了一副脸色来待人。
叶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扬了扬眉,顺势往那狱卒怀里塞了一锭足十两的银子,那狱卒是个人精,回手摸了一把,就满脸堆笑,将叶樱往里面请。
进了狱门,一股阴森死气扑面而来,叶樱连个眉都没皱一下,抬脚就走了进去。
迎面是狱头和一干手下,叶樱又免不得打点一番,给了狱头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请他和手底下的人喝酒。也难怪那狱卒明明想收些油水,却不放之前那妇人进来,门口那一关都只能掏出来几个银钱,里面这一道坑又如何填得满?更何况,这还没看见要见的人。
“姑娘大方。”收了钱,刀疤脸的狱头将手里正在玩的骰子往碗里一扔,接着问:“姑娘要看的人是谁?”
直接指名道姓显得太急切,叶樱想了想道:“三天前,从金水江畔带回来的那个。”
狱头愣了一愣,不禁有些犹豫:“七天后要砍头的那个?知府大人说了要严加看守,这……”
一听季傲寒七天后就要斩首,叶樱脸色唰地一白,面上的笑险些挂不住。见狱头说到这里没了声,等着她的动作,心领神会地,她又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搁在方桌上。
两天两夜,叶樱想过无数种季傲寒在大牢里的惨景,他中了箭受了伤,也不知有没有人医治上药,他脾气倔性子冷,也不知有没有人逼供上刑……她不敢往下细想。
可待终于见着他的时候,叶樱没想到是这么个场景。
季傲寒倚靠着墙,和隔壁的犯人狱卒隔着铁木栅栏凑在一起,他就坐在那石榻上,右肩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左手摇着一只红漆骰子筒,闭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那骰子筒摇罢,往石榻上一扣,季傲寒睁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叶樱。
几个狱卒犯人混在一起,看他没有反应,连忙叫道:“开呀,别说你失手了想耍赖吧?咦,这姑娘你认识啊?”
季傲寒不理他们,翻身下榻,朝叶樱走去,嬉笑道:“这谁家的姑娘啊,来这地方会情郎呢?”说着生生定住了想要迈过去的脚步,又转身走了回去。
“季傲寒!”叶樱一句“你混蛋”卡在喉咙上,又咽了下去,扯得喉咙生疼带出了哭腔:“你……疼不疼啊?”
季傲寒身形一滞,转身道:“小爷好得很,不劳你挂心,哪儿来会哪儿去,有吃有喝还有人一起耍钱,没看这正玩骰子么?”
“季傲寒,你看不起我,从来都看不起。每次出远门你都不敢跟我告别,每次遇到事情你都把我推得远远的,你以为假装不认识我,我就能滚回黄溪县过安生日子了吗?”叶樱一掌拍在铁门上:“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要是死在了这里,这辈子我都不会安生!”
她将话压得很低,却掷地有声,仿佛一颗骰子落进陶罐,清脆悦耳,激动人心,回荡在幽闭的金水城大牢里,一直到她转身离开,都没有人说话。
季傲寒僵硬的脊背挺直,伸手去开那骰子筒:“哈哈,谁说我耍赖,四个六,混江龙!”众人皆去看那骰子,只有季傲寒知道,这声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