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才磨得他允了。如今天随人愿,正是将他踩在脚底的最佳时机。你居然要他留下?……棵子坡本就留得有兵,阿古拉他们也不是死人,再不济也有郭师父坐镇。要你劳的哪门子心!……”
屈方宁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心道:“草包毕竟是草包。”他向来瞧不起这位王子,此时对他一以贯之的智力,却不禁十分感激。
此时帐中羊腿已不再滴血。卫兵抽出刀来,将腿肉削成极薄的一片片,浇以滚热血酒,奉送至众人面前。安代王持酒而立,大声道:“诸位,今日你我同饮此酒,他日踏平苏颂王宫,便将阿斯尔那老狗,并他妻子、儿女,一族老小,也一刀刀如法炮制,给我大千叶将士下酒!”
众将轰然叫好,高举血酒,一饮而尽。
出帐时已近三更,北风极烈,寒气啮人。御剑饮过羊血,浑身更如火烧一般,只穿了一件贴身汗衫,胸襟敞开,连大氅也未披。出门上马之际,见屈方宁笼着一件其白如雪的裘袍,连脖子也裹得严严实实,手挽追风,正在雪地中望着自己。
他见屈方宁目光十分奇异,既似含讥带笑,又似满溢浓情,心中微微一动,暗想:“宁宁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觑见他唇边残留一抹血痕,便随手替他拭去了。
只听屈方宁眼睫轻颤,望着他胸前垂下的那枚白玉扳指,轻声道:“大哥,衣裳添些,莫要着凉了。”
御剑听他语调不稳,只道是他体质不足之故,怜惜道:“大哥不冷。”见他只带了一名缩头缩脑的亲兵,只顾在前头打着火把,毫无伺候主帅上马之机灵。遂将他腰身一托,轻轻送上马背。
屈方宁将身坐正,踏入马镫,缰绳在手臂上缠了几缠,却并不前行,微一俯身,从革囊中抽出一张白色长弓来,正是那把御剑亲手相赠、如今他已无力拉开的“月下霜”。
他在弓弦上轻轻一拨,向御剑道:“大哥,自你铁血断折,一直没铸成甚么趁手兵刃。这把弓从前是你之物,如今正是可用之际,你拿着用罢!”说着,便直递到御剑面前。
御剑只觉他今夜处处透着奇怪,伸手握住弓箭粗糙如鳞片的一端,忽道:“宁宁,你不愿回去,想与我一起打到天山么?”
屈方宁嘴角微微一翘,道:“有甚么不愿意的?以后什么时候去不得,何必急在这一时。”策马行了几步,复转头向他一笑,道:“大哥,我替你看家去!”
乌兰军即将撤回,营地已迁至城外。行至中途,雪地中人影稀疏,连火光也隐没不见。屈方宁一路未曾开言,这时才忽然道:“你老家主信誓旦旦,说对付文僖已有绝妙法门。我倒想问问,究竟是甚么万全之策?”
王六一直瑟缩着身子走在马前,闻言只唯唯诺诺:“是,是。”
屈方宁不耐烦道:“是什么?我说得明明白白,千叶已知南朝在背后动作,如今后境悬空,御剑天荒必向文僖施压,迫使赵延下令停兵。文老贼如不能令他安心,他只消一道口令,我这个局便立刻破得干干净净。如今红云军也已在我调度下起兵,那是将西军绊在西南唯一之途,举手定成败,再无重来之理。你老家主说得不清不楚,要我如何安心?”
王六苦脸道:“是。非是小人隐瞒不报,老家主说了,此事极尽玄妙,与圣上近年最为尊崇的一位真人大有关联;甚么天人交相,为而不争,老家主自己也一头雾水,小人愚蠢,那是更加不知了。这位真人现居文太师府上,不过论起交情,与我们老家主却是旧相识了。”
屈方宁心道:“老皇帝沉迷求仙炼丹,黄惟松从此处安插人手,倒是半点不错。”想到南朝上上下下几万名官员,贪恋权势者也罢,一心报国者也罢,自这位道君皇帝以下,一举一动,都被迫弄些神神鬼鬼的虚头。一时又觉讽刺,又略感宽慰,见王六眼神飘忽地瞧着自己,忍不住给了他一马鞭:“你鬼鬼祟祟的,还有什么屁要说?”
王六抱头逃窜道:“不敢,不敢。小人方才见大人与鬼王将军如此这般……,实在是肉麻了些。”他畏惧屈方宁鞭打,话一出口,便逃得远远的。
屈方宁嘲道:“这算甚么了?换在几年前,比这肉麻十倍的都有。”微微一顿,道:“他若是知道我这一去必败无疑,一定亲手将我片成几百片,连眼睛也不眨。你信不信?”
第103章 终章二 匕见
次日,屈方宁、小亭郁辞别安代王,从孔雀城返回妺水。千叶遣车唯、的尔敦两军为先锋,御统军坐镇中央,鬼军、绥尔狐军护持两翼,向风雪牧场以西全线出击。安代王披挂车宝赤旧时衣甲,金刀红袍,口中喝声不绝,一连斩杀数人。众军见大王悲痛之下,犹自威风凛凛,更无半点退缩,无不拼死奋力,一路势如破竹,十一日之内,已将战线推进至牧场中心以北。那面猎猎招扬的千叶大旗,也插上了苏颂王宫西北方最后一道门栓——一座名唤焉姑山的重镇。柳狐在特尔佳斯山下误入黄惟松圈套,已然大伤元气;与车宝赤城下一战,又折损哈干达日一员骁将。哈干达日身份尊贵,在毕罗颇得人心,一朝身死,对士气亦有挫伤。如今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