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胸口沉得慌,忍不住站起身来。
现在带着满腔的怒气也说不了什么话,还不如等平静下来再说。
“你去哪儿?”她问,婉转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小昭昭。
他闭了闭眼,声音勉强恢复了以往的温柔,“我出去一趟,你安心躺着。想听我们的故事,等身子好一些再说。炉上炖着药,待会让沉寒端来给你。”
喝什么药?喝再多药她也不会想起你!在她眼里你只是个异族人,是个陌生人,她只会想离开你!把她绑起来,把她艹哭,让她哭着喊你的名字,再也忘不了你!
嗙。
他用力的关上门,右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闭嘴,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他冷冷道。
江意水被他摔门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明明刚才还好好地,突然发什么脾气。”她撅嘴,然后又被自己这个自然而然地动作吓了一跳。
她躺回去,看着软烟罗纱帐上象征着多子的瓜蔓,喃喃自语:“我真的做了六年的傻子?”真的喜欢上了薛崇?
她抚着胸口。
如果不是真的的话,为什么看见他刚刚生气的样子,她会有心疼的感觉?
吱——
门被打开一条缝,沉寒从缝里往里头看。
看到沉寒那探头探脑的样子,江意水忍不住笑,“进来吧,看什么呢!”
沉寒大大方方地推开门,把手里的锦盘往桌上一搁,“女郎,你可醒了!”她说着开始抹泪,“都怪奴婢,拿什么扇子去!奴婢早该想到那个李娘子没安什么好心!还好女郎没事,否则奴婢就只能随你而去了。”
江意水看着面前眉目都已经长开了的沉寒,不得不承认——真的已经过去六年了。
“您醒了,奴婢也算松一口大气。才刚萧言让我来送药,面色比之前更沉了,奴婢还当您怎么了呢。”
“萧言?”
“嗯,就薛郎君身边那个——”沉寒说着发现不对,声音戛然而止,“女郎你……”
“我不记得了。”床上的人微微一笑,补充道:“我的记忆,只到六年前那一摔。”
沉寒呆住了。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萧言脸色这么难看了,她自己估计现在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那、那那、”她有些语无伦次,“那你们……”
江意水委屈道:“我和他说话,他凶我,还摔门。”
咦,这口气。
沉寒忍不住确认了一遍,“女郎你是真的想起来了?”那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嗯,他凶我。”江意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抓着这点不放,但莫名的,她就是耿耿于怀这一点。
想起来是想起来了,可碰上薛郎君,又成了小傻子了。
沉寒决定不去掺合这件事,端起药,“女郎,咱们待会再说话,先把药喝了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
薛崇来到地牢时,山羊胡已经把李艾恢复得差不多了。
“郎君,您瞧,生龙活虎的了。一贴药下去,保准她够劲。别说是马了,是猪都没问题了。”山羊胡得意洋洋地说了一番,小眼睛一瞥,看见薛崇的脸色,语气立马一变,“不知郎君还有什么吩咐,某立刻去办!”
“不必。你先出去吧。”
“是!”
李艾痴痴地看着面前人俊美无双的面容,“薛郎君……”
薛崇低头,对上她的视线,“你喜欢我?”话里带着嘲弄。
李艾忙道:“自从那日在宫里见到郎君抚琴,我便克制不住心中情思。薛郎君、我心悦你。”她大胆地表露完心迹,眼睛紧紧盯着薛崇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触动的痕迹。
然而,他脸上只有陌生的冰冷。
“心悦?”他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词,“你懂什么叫心悦?”
“我懂,我当然懂!”小娘子们最受不了的,莫过于别人否定自己的真心。
李艾急急忙忙辩解,“我和他们打听过你,你的任何一件事情我都知道,你喜欢弹琴,喜欢读书,十二岁上的战场,曾经……”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每件薛郎君喜欢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为了你,我还特意学了琴。”她有些害羞地垂下眼。她学琴,自然是为了和他琴瑟和鸣。
可她好不容易学好了,他却已经娶了妻。
“是吗?”他低低笑出了声,“那可真是不巧。我想大概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弹琴了吧。”
?
“我讨厌弹琴,唧唧歪歪地除了矫情没有任何一点用处。我也讨厌读书,更讨厌那些所谓文人,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我最最讨厌的,就是战场。”那里只会释放他心中的杀戮和阴暗。他不需要,也不能够,让它们占据他的内心,替他来做决定。
他一字一句说完,看着面色骤然苍白下来的李艾,冷笑出声,“现在,你还敢说你心悦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