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半个月的时间,余惜然手上的伤口终于可以拆线。
她坐着,身体紧绷,眼神不断瞟着医生。看一下,收回,再看一下。贺承煊站在一旁,干脆伸手按着她的脑后,稍稍用力,让她的脸贴在胸口。
别怕,很快的。
余惜然还是很紧张,感觉到纱布被解开,医生开始清创。
冰凉的棉签在伤口处擦着,她忍住抽回手的冲动。
多等两天就好了。
什么?
贺承煊突然问道。
余惜然愣了愣,抬头,也问道:什么?
你刚才说,多等两天就好了。
没什么。
她又低下头,正懊恼于不自觉地说出心里话,却被贺承煊撑住了下巴。他认真的语气中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多等两天什么?
多等两天,去医院开药就好了。他的较真来得莫名其妙,余惜然有些不适,就算死不成,吞药总比缝针好。
她心甘情愿吃的药,就只有安定片。
贺承煊心情猛地一沉,连带着声音也低了下来。药没了?
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有吃安定片入眠的习惯,次数不算非常频繁,一周一到两次。去完游乐场她感冒后两人渐渐住到一起,她吃的次数就更少了,几乎不再吃。
医生开安定片的量是有限的,在那之前,余惜然隔一段时间会开一次。巧的是某天她失眠到神经抽疼又吃完了药,情绪崩溃得大哭。他实在没办法,半夜到承安医院开了一整瓶,由他控制着量,避免她乱吃。
他清楚的记得在分开前,那瓶药刚开封,最多也就吃了三片。
嗯。
贺承煊难忍情绪,这段时间,你吃了多少?
啊?余惜然微微侧脸,长睫忽闪,似在思考,每天吧。有时候吃了能睡着,有时候吃了也睡不着。
答非所问。
睡不着怎么办?
他看着医生做完清创,用镊子夹住线头轻轻提起,剪刀贴着针眼,将扯出的一小截黑色缝合线剪断。
余惜然瑟缩一下,转移的注意力被轻微的痛感拉回来。
她其实很怕疼,只是不知道那会儿是哪里来的勇气。
回答我。
贺承煊固定着她的头不让她看,他半蹲下来直视她,强调刚才的问题。
多吃几片。
余惜然轻轻答道。
她想起那次睡懵的觉。翻滚的胃,昏沉的神经和几乎失去力气的身体。
像从一场长久又疲惫的大梦里醒来。
医生开始拉扯缝线,缝线和伤口分离的感觉引得她背后发凉。余惜然刚动了动,一个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她唔了一声向后缩,却牢牢地被按在原地,睁大眼睛望着面前贺承煊放大的脸。
贺承煊按着她,唇瓣在她的唇上辗转,他的舌尖湿润勾描着她的唇线,鼻腔里满是他的漱口水清爽的气息。他眼睛很黑,平日里总有些幽深。可此时却是挣扎的。
他吻得很用力,侵占她的呼吸。这不像是温情,也不像是安慰,反而像要把她从另一个世界里拉回来。
他在难过吗?
不,不对。
他为什么要吻她?
呼吸的交换似乎进行了很久,久到医生已经做完了再一次的清创,护士推着护理车无声无息的离开。
余惜然终于反应过来,手肘撑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开。
贺承煊,我们分手了!分手了!她又气又委屈,你没有资格这样做。
贺承煊向后退了退,拉过凳子坐下,这个姿势让他需要稍微的仰头看她。
她咬着唇,面上可见的难过。
对不起。
余惜然以为他道歉后会解释这样做的原因。然而他并没有,反而拉过她未受伤的那只手,包裹在手心。
惜然
安定片的快速消耗使贺承煊突然意识到,分开的时间不止他在痛苦,惜然也会煎熬。
这至少说明,他在她生命里并不是不重要的,随时可以放弃的人。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冲动地想问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放下魏允声,看看我?
可是不行。
养病不过短短十几天,她每天都在情绪的极端化下游离。于菲来过的那天她心情最好,可当晚护士就发现她偷偷给自己拔针,盯着针头看。
阴云日日笼罩在他们之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斟酌许多遍才敢开口,生怕说错什么,造成无法补救的后果。更何况是提到魏允声。
她仿佛是朵在慢慢枯萎的花,除非接受专业的护养,谁都没有办法救延长她的寿命。
而Adrian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两天后到。即使她始终不同意见医生,可对于她的状态,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再纵容下去,他可能会留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