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短篇集 賭(五)遊戲</h1>
卓裳裳明白,她對應遠,永遠都可以有恃無恐。
所以她輕易便可把那一夜的事情一筆勾消。把他攪得一團亂後,卻在暴風雨止歇後的隔天,心安理得地撤回到自己安全的界線後。
告訴自己,他們還是朋友,只是朋友,就這麼簡單。
隔天晚上,卓裳裳接到璞夏的電話。
「我聽說了,裳裳。」
他因為醫院的實習就已經忙得分身乏術,但他今天的聲音,在她耳裡除了疲憊,卻又有著如釋重負般的平靜:「妳跟應遠睡了嗎?」
卓裳裳還是嚇了一跳,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會傳到他耳裡,這個圈子小得可憐,但真聽見他打來時,她的心卻仍是蕩漾起複雜的甜蜜,畢竟,他們交往至今,璞夏從沒對她的貪玩認真生氣過。她本來就怕寂寞,又是在充滿誘惑的upper east sides,他從沒過問她那些無聊的戀愛遊戲。
對於她孩子氣報復般的接連試探,他始終是那個她小時候的大哥哥,選擇縱容。
這或許就是他所能給予這個女孩的愛。他曉得她的心還沒長大,只能反覆用耐心來等待。
「只是朋友的遊戲。」裳裳說,那時她一個人留在畫廊裡,很沒形象地穿著裙子,踩在工作梯調整光線,「我們打了一個賭,安琪許那臭丫頭賭我不敢,拿她奶奶傳給她的翡翠鐲子跟我賭,哼,誰怕誰,我呀——」
「裳裳,但我不覺得那只是一個遊戲。」璞夏平靜地說:「妳不明白,我一直很介意妳和應遠。」
他向來是個沉著過分的人,正因為無時無刻都那麼冷靜,反而教人看不出他的喜怒波動。
梯架猛然晃了一下,卓裳裳差點沒踩穩,她緊抓住梯子,手心上全是冷汗,「哥哥??我,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妳說你們只是朋友,可是我並不覺得。方梓柔也說——」
她的手偏了,把要裝上軌道整盒的燈泡,從梯子親手推下去,啪地一聲,摔得遍地破碎。
「為什麼??要提起方梓柔?」
她的聲音在顫抖。
如果是應遠,絕對會立刻就發現有什麼不對。
璞夏嘆息,就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永無止盡地耐心:「她在擔心妳,裳裳。妳們不是好朋友嗎?她和應遠交往過,但她一直覺得,他心裡喜歡的是妳,她只是一個代替品。」
他笑,從他背後傳來醫院混亂的忙碌和焦急,幾乎掩蓋住他接下來所說出的話:「我想,我也是。」
卓裳裳搖搖晃晃地抓住梯子,費盡千辛萬苦才爬了下來。她已經連站也站不穩了,走到拱門邊,倚著牆跌坐在地上。
她幾乎聽不見他橫跨太平洋傳來的聲音。明明一樣地溫柔、一樣地縱容,卻冷酷地將她狠狠推開。
「妳對我只是兒時的迷戀,崇拜或依戀,可是裳裳,應遠和妳,妳們從嬰兒時期便住在病房的隔壁,你們一直在一起,久到連彼此都分不清對彼此的感情了,你們的關係,根本沒有外人能介入的餘地,就算這樣,妳還是認為你們只是朋友?」
「不是的??我、我喜歡你啊!我和阿遠只是朋友——」
「阿遠。」男人隨著她的話重複了一遍,沮喪地笑了,「妳知道每次我聽你們叫對方卓裳、阿遠時那種親密到若無旁人的樣子……有多痛苦嗎?」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即使他再怎麼努力,終究會有得不到的東西。
「裳裳,應遠表面玩世不恭,但我相信,他對妳會是認真的,妳跟他,才會幸福。」
「不是??不是的,我、我不是?我?我錯了,哥??」
卓裳裳又急又慌,一時間竟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璞夏沒聽她解釋完,直接安靜地結束了通話。
他們之間,從頭到尾竟都是這樣,由他單方面,主導所有一切的開始與結束。後來她打去的視訊他不接,璞夏連看也不肯看她。
卓裳裳瘋了似的衝回家,完全不理父母,關在自己房間裡,找護照、訂機票、收拾行李。她要回美國,馬上就回去,要去Baltimore找他,找他當面和他解釋清楚。她知道,哥一直都很溫柔,他一定——
會相信的。
啪。
卓裳裳的手停在行李箱蓋子上,冰冷的金屬質感緩緩滲進她的肌膚底,很冷很冷,直直沉進黑暗的深淵裡。
然後,有股黏糊不安的念頭浮上來。
她懂,她記得這個感受。
卓裳裳跳起來,抓起丟在一旁的手機,開始給方梓柔打電話,但她沒接,訊息也沒看。怎麼也連絡不上,她只好打給安琪許。
「Hello,怎麼啦?我在公婆家扮演我的好媳婦。」安琪溫暖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方梓柔人呢?」
電話另頭傳來了驚訝,「噢,她不是去美國了?說是好不容易請到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