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66 走火入魔</h1>
母親自殺未遂後,母女間的關係降入了冰點。
其實醒來後,酈予桑不是沒想過要跟女兒解釋,可是話說不出口…太恥辱,太丟人了。連死也做不到,她果然是個沒用到連自己女兒都看不起的差勁母親,和桑棠說的一樣,她沒資格當媽媽,一點資格也沒有。
「妳怎麼能這樣對我…」得知母親醒來後,桑棠站在床前,嘴唇慘白,咬牙切齒地「怎麼能自殺?妳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然後什麼責任都不管就跑掉?」
「桑棠,我…」酈予桑軟弱地低下頭來。
她一點都不想聽什麼辯解的,「為什麼每次妳都要選擇逃避?妳就不能說出妳自己的感覺嗎?真的太自私了,妳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啊?」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讓妳難堪的…」她知道自己很沒用,居然連會給女兒造成這麼大的傷害都沒想到。
「拜託妳!不要再說什麼對不起了!」俞桑棠打斷母親「妳知道嗎?我討厭妳動不動就道歉,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說這些話時,桑棠的心很痛很痛,她也清楚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才是真正的自私,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要是媽媽丟下她一個人…那她到底該怎麼辦?她好怕,她已經沒有爸爸了呀,就算嘴裡再怎麼說著討厭,酈予桑終究是她的母親。
如果連她也走了,那她……就真的剩下她一個人了。
可是她說不出口,太丟人了,她一點也拉不下臉來…尤其,尤其時對自己媽媽。那時桑棠究竟是個孩子,面對父母,總是那樣肆無忌憚的任性,近乎無理取鬧的理直氣壯。
從她再次頂撞母親,失控說下那些話後,她待在閔允程身邊的日子越來越長了。她不說話,益發認真念書,用功到幾乎忘我。
在他看來,這女人根本走火入魔了。
有一天他終於忍不住爆發了,隨手抄起她正埋首寫的習題狠狠就往牆上砸:「妳別寫了!書念得好就什麼都能好了嗎?」
她嚇了一跳,怔怔地望著他,一點也不明白他突然生氣的理由。自從宴會那天後,閔允程就很少刁難她,他們一起上學、放學,做什麼事幾乎都走在一塊,其實他對她不壞,只是她怕,怕他生氣,怕他又再度給她難堪…所以俞桑棠努力讓自己像閔允程的影子般無聲無息,盡可能不去打擾他。
她低下頭,盯著被他摔出去,撞到牆最後趴在地上的題庫,皺著眉頭沒有回答。他到底又看她哪不順眼了呢?明明心知肚明卻還偏要故意問她…當然不可能,這答案,他比她還清楚不是嗎?
這個少年真的是壞心眼的可以,他每次都故意挑她的痛處戳,好像不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他就不肯罷休似的。
其實桑棠那麼認真並非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當她認真解題的時候,她可以暫時拋下現實自己的處境,那時候她最喜歡給自己限定一小時,然後瘋狂解數學題。比起套公式,俞桑棠更喜歡反向去推敲出題者出這道題目的理由。越難的越好,越複雜、越刁鑽的題目越能讓她忘記一切,連老師還沒教的她幾乎全寫光了。
也因為這樣瘋了似的讀書,她的成績越來越好,就快準備學測了,幾次模擬考成績幾乎是直線往上衝。
但那又怎麼樣呢?她不像其他同學,可以單純為成績起伏,或戀愛的事去煩惱憂心,她甚至沒想過自己以後要上哪所大學、念什麼科系……夢想、期待,這一切屬於年少的種種,全都離她很遠。遠到她幾乎麻木,可以事不關己地看著了。
這算是她的叛逆嗎?一意孤行,獨來獨往,冷漠到連班上的事都不想參與,大家在討論畢旅時她乾脆趴在桌上睡覺,放學大家要討論校慶,她直接背起書包走人。
桑棠在學校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就只剩下閔允程。一直到過很久後她才明白,高中時閔允程是故意的,他刻意讓她被所有人孤立,而他會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
那段日子是混濁的灰。桑棠日復一日地重複,其實只要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已沒有最開始那樣難熬,包括和母親的相處——其實這一點,俞桑棠和酈予桑出奇的像,她們都是如此的懦弱,卻也同時如此的倔強…曾經最親近的關係,如今卻已失去曾有的溫度。
不敢去談,刻意避免去探討那其中的問題。她們都想佯裝成若無其事,但那份
深藏在自己心中不敢吐露的實話,最後卻成為最傷人的態度,疏離,壓抑…
最後變成了冷漠。
其實俞桑棠很愛媽媽,而她也知道酈予桑是愛著自己的。如果不是愛她,她不會顧忌著她而拚命壓抑自己對閔敬陞的情感,母親想必比任何人都痛苦,她的善良,反而變成優柔寡斷。誰都不想傷害,誰都不願得罪…而最後最痛苦的,往往就是她自己。
但她說不出口,太多話壓在心裡,最後反而怎麼也沒辦法用言語來表達。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媽媽,繼續假裝自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繼續活在那虛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