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70 樂極生悲</h1>
閔允程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欺騙。虛偽的人,說謊的人,所以他寧可旁人恨他懼他,也不許任何人再用謊言騙他。因為他很清楚,那感覺再難受,也遠遠好過到頭來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虛假的。
他跟俞桑棠說過,死其實是一種解脫,這並不是諷刺,如果可以,閔允承甚至也希望能一死百了,因為他很清楚,活下來的人勢必得承受所有真相被拆穿開來時的絕望。
他曾經那樣眼睜睜地失去一切,因為他太過軟弱,太過天真地相信的別人。
只有軟弱的人才會失去。但從現在起,他不會放開她的,哪怕俞桑棠最開始是懷著目的才來接近自己,他也會讓她明白,招惹他,得付出什麼代價…
迷迷糊糊間,他開始半夢半醒,做些似真似假的噩夢。片段的、零碎的,他的頭很痛,頭暈呼呼的卻同時又沉甸甸的,像被灌了鉛似的。
除了身體的不適,最可怕的還是那種彷彿讓人溺斃般的寂寞。
簡直像掉進井裡一樣。
沒有人,任憑他怎麼呼救…都不會有人來救他的。抬頭望著離自己好遠好遠的井口,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的小,依稀而冰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只有自己乾澀的啜泣聲,回音敲盪著絕望那般緊緊地勒住他。
他在混濁的夢魘裡簌簌地發著抖,「冷…」
哪怕用棉被裹緊身體,手心那卻依然冷地不停打顫,只有喉嚨像在燒一樣。他無意識地囈語著,痛苦地在床上輾轉,很難受似地皺著眉頭。
小時候誰沒發過燒?孩子生病往往是在夜晚,四周全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便能放大那種內心深處的恐懼,彷彿門後有什麼鬼東西蟄伏在那虎視眈眈等著似的。
但那些時候他一點也不怕,因為媽媽會在,徹夜不眠地守在床邊,給他唱歌說故事…還燒著嗎?閔允程還記得,躡手躡腳推門而入的爸爸,低聲地詢問妻子。
而他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覺得好安心,因為他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爸爸和媽媽一定都會守在他身邊的。
父母輕聲交談的話語彷彿還停在半空中,但手一伸,卻像泡泡破掉似的顛覆成虛無的黑暗。
沒有人,沒有人在他身邊。
黑暗中,毫無預警地,一隻冰冷的小手悄悄地探上閔允承的額頭。耳邊傳來女孩細聲的自言自語,「唔…應該退燒了吧?」說著就怯怯地打算縮回手,閔允程意外地睜開眼睛,對上俞桑棠茫然的視線。
「你…你醒著啊。」她結結巴巴地倒抽了口氣,差點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閔允程牢牢抓著她剛撫上自己額際的手,一動也不動地:「妳在做什麼?」
他的嗓音沙啞,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一點也不像往常的銳利。她訕訕地低下頭,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在心虛個什麼。
「你不吃藥也不肯讓醫生來看看,怕…怕你…」
他吃力地冷笑一聲,「那麼希望我病死?」
「不就一個小發燒嗎?」桑棠瞪了他一眼,輕聲打斷他「你別老提那個字,什麼死不死的…」
聽她嗔斥的語氣,根本就像在跟小鬼試圖講道理一樣,沒把他放在眼裡。閔允程忿忿地瞪著她,話還沒開口就是咳嗽,「妳…咳咳,算了,懶得理妳。」他現在身體虛弱,根本鬥不過她,他乾脆矇起被子翻身背對俞桑棠。
「就像妳看到的,我還沒死,現在妳可以走了吧?」
她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依然還是站在原地,「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啊?剛剛方姨說怕你晚餐沒吃肚子會餓,熱了點粥…」
「不要。」他喉嚨痛得半死,連嚥口水都很疼了還吃什麼粥!
「那…要不要喝點水?聽說生病會脫水,還是要喝運動飲…」
「吵死了,」閔允程沒好氣地再次打斷她好意的關心「妳既然對生病這麼了解,那妳難道不知道病毒可能會傳染嗎?叫妳走都不走,妳是也很想發高燒然後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才甘願是不是?」
他知道她是真心在擔心他的。可這一點點突然的溫度,反而叫他措手不及。或許是同情,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可是他怕,他怕自己最後會忍不住對她心軟。
俞桑棠愣住了,討好的笑還停格在臉上。閔允程忽然有點後悔,怕自己又傷了她的心——「妳…聽明白了就快點滾出去。」
她聽話地慢慢站起身來,往後挪了幾步,還是忍不住低頭看了他一眼,「可是…你會發燒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她沒帶傘,閔允程至少不會淋那段雨。因此嚴格說起來,他會發燒,她也多少該負點責任。
「這不關妳的事。」他軟了口氣,原來她是那樣想「妳…回妳房間吧。」
「你真的…不想喝點水?」桑棠用眼神示意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托盤,原來她早拿來了,一杯開水,一杯退冰的運動飲料,因為不知道他想喝哪個,因此她兩個都端來了。
閔允程拖著昏沉的身體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