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69 膽子變大了不少</h1>
桑棠嘆了口氣,居然伸手撫上他的額頭。當女孩的指尖,在剎那間碰觸到閔允程滾燙的肌膚時,一陣突如的冰涼,讓他頓時有點瑟縮地頓了頓——那或許並非單純的怕冷,而是因為她的行為,但最叫他傻眼的,是懷下的女孩居然完全不把他的嘲笑當一回事,「少嘴硬了,都燒成這樣了…」
「…膽子變大了不少嘛?」溫熱的氣息不急不緩地拂過她臉頰,沙啞的嗓音聽起來竟格外慵懶。「俞桑棠,忘記了?同樣的話,我很不喜歡說——」
「拜託,我沒忘啦,不喜歡說第二次。」她一臉無奈地幫他講完「可是你這樣會更嚴重的,至少…要把頭髮吹乾啊。」這人又不是小孩子,頭髮還濕濕的怎麼能就躺著睡覺呢?
「妳…」
桑棠趁他語塞的剎那,很靈敏地避開他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浴室邊的櫃子找了一下,拿出吹風機遞給他,「喏,你先把頭髮弄乾,我去樓下找方管家…」
他在床上動也不動,「幫我吹乾。」
「……」
莫可奈何之下,俞桑棠還是選擇妥協了。她在那之前從沒替別人吹過頭髮,那種氣氛很奇妙,和閔允程間…竟莫名地變得親近起來。
她有點笨拙地拿著吹風機,站在少年面前,小心翼翼地輕撥開少年濕漉的髮絲,洗髮精的香氣,隨著溫度散逸開來。兩人之間,像往常一樣安靜,但卻又無比喧鬧地。
只有吹風機嗡地運轉聲,在耳畔中流淌——他聽不見一切雜音,聽不見紊亂的呼吸、聽不見自己躁動的心跳,但那再明確不已的顫動,卻一突一突地敲打在閔允程的左胸口上。
閔允程盯著眼前的女孩,他很清楚,她一接近他就會緊張,但她強迫自己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俞桑棠緊張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去咬下嘴唇,雪白的牙深深地嚙著紅潤的嘴唇,咬出一道慘白的印子。
他看得有點出神,總覺得…她的唇,很軟。有種不堪一擊的脆弱,甚至讓他再次萌生出一絲惡毒的念頭,蹂躪它,狠狠地摘取她,用手指去擄獲她的無助,讓她從唇間難耐地溢出啜泣的求饒……
他想看她更驚慌失措的樣子,想用自己的嘴唇去碰觸她的柔軟,留下屬於他的痕跡。
光是這樣想著,閔允程就覺得自己全身肌肉莫名地僵硬起來,越來越熱,喉嚨像被什麼噎住般,說不出的一陣焦躁。
俞桑棠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眼前的少年,深恐自己一時大意就激怒了他。
但還好,可能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反應變慢了…現在看起來,雖然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可他是平靜的。
至少,沒有生氣。
何時她與他的相處變成了徹底的防衛。她怕他,除了那些根深蒂固的懼怕,其他如愧疚,如那最初的憐憫,其實都還在。她的心情,如今仍然被他給緊緊牽動著。
明明是害怕的,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他。就像明知前方的火,會將自己燒得粉身碎骨,可卻依舊奮不顧身地朝它撲去…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愚蠢,瘋狂,執迷不悟的——
是的,十七歲的俞桑棠還沒受夠教訓,她當時太過天真,只不過一點點溫度,她就會像被蠱惑似的,傻傻地朝他伸出自己的手。
不需要的親近,原來像火,能將彼此灼傷至骨,血肉模糊。
其實她的動作很僵硬,一板一眼的,明明是幫人吹頭髮,她那種簡直如臨大敵的慎重程度看上去實在有點搞笑——怕溫度太高會燙著他,因此桑棠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甚至不敢讓熱風直接吹著他的頭髮,柔軟的小手輕柔地撫過少年的髮絲,像在安撫孩子似的。
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彷彿只有他們兩人。
※
俞桑棠好好的晚餐,就這樣被他耽擱了快一個多小時,餓到後來反而沒那麼有胃口了。
方管家後來還是上樓查看了,她替閔允程量了體溫。這一量可非同小可,他是真的發燒了,三十七點八度,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完全沒有往日張揚的氣燄。
原本打算叫家庭醫生來替他看看,但這人堅持不看醫生,也不讓他們打電話跟阿姨她們講一聲,說什麼都不要、不行、不準,之後又說喉嚨疼,別說晚餐,連滴水都不肯喝,臭著一張臉,把所有人全打發開自己房間,說要睡覺別吵他。
所有人都離開房間後,閔允程躺在床上,頭昏昏沉沉的,卻怎麼也睡不著。
其實他很習慣輾轉難眠時的黑暗,這幾年他都是這樣獨自撐過的,思緒被無法轉化成語言的混沌團團包圍,窒息似的被胸口間滿溢而出的恐懼所緊勒住。他已經習慣了,真的。
但那天,這一切卻格外強烈地折磨著閔允程。
腦袋昏沉的同時,心中的陰影竟有了伺機而動的機會。最開始一切都是很幸福的,他有總是沉默卻溫柔的爸爸、寵愛自己的媽媽,還有個比他年長二十多歲,卻總是願意陪他一起玩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