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18、幻夢</h1>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一個男人對著我笑。
在渾沌難辨的黑色狂流中,唯有他身邊開著一地透藍的花朵,彷彿將時間停駐在最美好的時刻。
抬頭仰望,他所佇立之處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芒。
當發現自己在夢裡時,我又一次奮不顧身地投入那人的懷抱。
夢境不需要理智。
不需要偽裝、克制、隱忍。
我喜歡他。多麼瘋狂,多麼不智。
但是這裡是夢境之中,所以當他說出喜歡我時,我可以回應,可以毫不遲疑地告訴他。
我也---
從冰冷的石牆上驚醒過來,莉露兒垂著頭低聲喘氣,冷汗從額上滑落,待辨識完周遭的情況後,她才捂著眼低嘆,「……糟糕的噩夢。」
離開了第九層的人類牧場後,她不眠不休地趕了三天的路,好不容易脫離了最難走的嚴雪冰原、灼沙領域和毒氣沼澤,來到了第五層的迷宮中,勉強找到了一處可供休息的安全地點稍作整頓,沒想到一不留神竟然睡著了。
更沒想到是,自己竟然還有精力做夢。
真是可笑。
莉露兒歪了下唇角,迅速灌下整瓶難喝至極的體力藥水,強迫自己振作,苦澀的汁水刺激著味蕾,起了不小的提神作用。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後,她又接著拿起復魔藥水,一邊補充體內幾近透支的魔力,一邊握著法杖喚出微弱的魔法光源,蹲身躲在動作詭異猙獰的女性雕像邊上,研究著魔晶中自己悄悄複製來的地圖。
第六層的沼地區域雖有魔獸組成巡邏隊,卻因為從未有冒險者入侵至此的紀錄而顯得紀律鬆散,全被莉露兒用魔法道具隱蔽蹤跡巧妙避開了。
第五層表面上是迷宮,然而核心構造卻是魔王的博物館,專門展示各種惡趣味的人體模型。
以地下城的俘虜為材料的模型,被定格在死前的最後一瞬間,離奇而怪誕的群像,哭叫和驚懼的表情為多數,恐怖的是卻也有真心微笑著的模樣。
光是不經意的思考他們臨終前的心情,便令她不由地遍體生寒。
魔王是怎麼向她介紹這塊區域來著的?
好像是…送給攻略地下城過半的冒險者的禮物。
為了恭喜他們,所以特地擺放上這些人形裝飾品,用同類的屍體當作祝賀禮的話,會感到開心吧?
思及此,莉露兒忍不住皺起眉,為什麼自己總是把王的話語記得如此清晰呢?
真想全部忘掉,連同最初的那段時光一起,全部都從記憶中抹去。
墜入異界後,再次甦醒,她所見到的是一個溫柔無比的男人。
好看的令人髮指,卻又溫和毫無身段,親手照料著初醒時的自己。
「能告訴吾你的名字嗎?」
她出於戒心,而說了謊。
「我叫做……莉露兒。」
絕美的男子動了下唇,似乎在默念著她名字的發音,然後抬起紅寶石般瑰麗的眼眸,望著她喚,「小莉露兒。」
她的心臟一緊,紅霞爬上了雙頰,說不清是尷尬還是羞怯,低下頭避開了男人的目光。卻在下一秒被輕扣住下顎,抬起臉來,直視男人逼近的俊美面孔。
他笑瞇了眼,用一種非常認真卻又充滿曖昧的語氣,又一次喚道,「小莉露兒。」
「別、別這樣喊……很奇怪。」她皺起眉,推開了他的箝制,將視線移向別處,臉頰依然發燙。
都怪莉露兒這名字和她的本名發音太近了,要是再繼續喊得更親密,她肯定要受不住了。
男人看了眼被推開的手,不甚在意地輕笑著,趁少女還未有防備,伸出手將她圈入懷抱,在她耳邊壓低了嗓音,「吾的小露兒。」
見她瞬間瞪大雙眼驚恐地望著自己,而後急忙摀住耳朵、低下頭,甚至忘記要推開這個過於親暱的擁抱,男人不自覺地笑得更歡了。
在入夜之前,他們之間確實曾經過一小段還算「正常」的時間。
彌足珍貴的時光。
那時的他相比現在,在她的印象中如此無害,除了過於熱情親暱的表現,再無更多可怕的舉動。
可疑的令人心生提防,卻又因為他過於絕色的面容而無法產生敵意。
她也問過他的名字,得到的答覆卻叫人匪夷所思。
聽見她的問題時,男人愣的幾秒,神情像是聽見了一段超出理解的話。
或者應該說,他的反應像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一般。捂著唇思索片刻,才看著她,偏頭微笑。
「魔王,人族通常如此稱呼吾。」
充滿違和感的答案,即便追問也會被巧妙地迴避。
如此想來,他們兩人之間究竟存在幾分真實呢?
虛假的名字、溫柔、笑容。
她不是沒有相信過他,她甚至嘗試過要接納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