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一个十年</h1>
盛赞要抱她去清洗,罕见的被拒绝了。
“我不想动,你先去吧。”
她的气息逐渐平缓下来,嘴巴也合上了,只是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是木的。
盛赞有洁癖,受不了身上粘腻加怪味,哪怕那体液是她的和自己的,没再勉强,把她搁在床头,进了浴室。
等出来,空无一人。
海上的空气虽咸却湿,湿漉漉的夜风扑面而过,高潮后疲软不堪的身体清爽不少。
没穿,想披浴袍来着,奶头被软糯的法兰绒刺得生疼,放下了。
身体大开,想抱着双腿坐起来的,私处合不上,反正离鼎沸狂欢的那片远,方圆内就一盏绿色航灯,没人看。
盛赞冲凉一如既往的快,她听到比平常急的脚步声,眼睛有了焦距,心满意足。
怕她跳海?
“喜欢?”
她没答,自说自话:
“快十二点了,你说他们看得到吗?”
十二点以前,还是她的生日。
“看不到。”
“小时候每年生日,阿玉都会扯着我一口气爬到山顶,说阿姐,生日快乐,我带你看星星。因为张妈对他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爷爷发现了,就一声不吭打阿玉,打累了就用鞭子指着二叔和明媚阿姨红着眼睛对我说,那就是爸爸妈妈。可是我有记忆的。“
她转过头笑:“哥哥,你说是不是。”
想到一些事,她长叹一口气:“白让阿玉挨打,细皮嫩肉的,每次明媚阿姨一边上药一边掉眼泪,我可愧疚了。”
“他无知,所以该打。人死了就是死了。”
身侧人休息好了,旁若无人的滚了滚,末了用脑袋撞他胸口:
“亏得我们家阿玉把你当偶像,成天三叔天三叔地三叔全宇宙最牛逼。”
她浑身凉飕飕的,盛赞手臂收拢按住她的头,再开口时没得感情:“脏死了。”
沈迎夏无语看星星,“嫌脏你别抱。”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再伤春悲秋也回不来,何况都这么久了。”
小人吸了吸鼻涕,说盛赞你放开我。
盛赞眉头拧起,有点迷惑:自己为什么要洗澡为什么要换干净的睡衣呢,给她糟蹋的吗?
又开始哭。
做爱太爽哭,看星星吹海风也哭,他一说大实话哭得最带劲。
他不耐烦,不温柔,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沈迎夏的背,听她说以前,思绪也有些飘了。
她说得对,再小也是有记忆的。
何况,她的父母是那么优秀的人。
沈家不似盛家枝繁叶茂,人丁在世交的几家中实属单薄。
沈天赐是独生子,有沈润之和沈云初两个儿子,俱是人中真龙。
老大沈润之从政,不到三十岁成为部里最年轻的外交官。当年第一次随副总理出访欧洲,因其翩翩风度和出色的谈判技巧被外媒争相报道。
其妻傅明珠是沪上傅家的长女,从国内顶级学府毕业不过三年,就破格晋升高翻院首席。少年夫妻感情笃深,传为业内佳话。
二子沈云初虽不似大哥能言善辩,得天独厚的艺术天分仍是常人不及,十二岁一幅《海鸥》卖了八百万。沈云初沉迷创作、内敛寡言,除了画室的女模特,不和任何异性接触,让母亲沈林氏愁白了头发。
谁都没想到,傅家幼女、刚成年的傅明媚在长姐婚礼上对这个闷葫芦一见钟情,沈云初脸皮薄,架不住火热攻势,一年内也完了婚。
傅氏姐妹花双双嫁入沈家,强强联合,南方沈家一时风头无两。
第二年,沈迎夏和沈玉就在一大家子期待中降生了,堂姐弟一前一后,一个清晨一个正午,隔了几个小时。
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好景不长,那一年,沈迎夏七岁,清晨和沈玉随爷爷在院子里像模像样的练太极,公馆接到沈润之夫妇飞机失事的电话。
出发前,他们向沈迎夏承诺,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出公差。
他们还说,回来后陪她去香山泡温泉,就一家三口,连阿玉都不带。
那一年,沈林氏不堪打击,流连病榻,没能撑过除夕。
接连痛失爱子老伴,沈天赐身子骨垮了大半,卧床大半年,原先爬山都一马当先健步如飞的老人要依靠拐杖才能站直。
那一年之后,沈玉不再计较那几个小时,乖乖的喊她阿姐,不再埋怨她霸占明媚阿姨的床,不再嫌她总要去海边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连挨打挨骂都闷头全盘接受。
那一年,盛赞成年,进了时尚圈做模特,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没有断过。
也是那一年之后,每年除夕的烟花,都是盛赞陪她放的。
他们和飞机一起掉进海里,连一捧灰都没剩下。
到如今,快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