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第二日醒的时候没睁眼就说自己做梦了。
易寒掀开被褥无奈地问:“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兄长欺负我。”他在半梦半醒间认真地蹙眉,“好凶。”
“成日都在想些什么?”易寒哑然失笑,穿好衣服后见易水翻了个身继续睡也就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出门用早膳。可易寒用完以后易水依旧没醒,还骑着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
“你这是做什么?”
他揉揉肚皮:“累。”
“成日缠着为兄能不累吗?”易寒暗自好笑,把易水抱起来穿了衣服,“早膳不能不吃。”
易水乖乖起了床,揣着双手跟在兄长身后摇摇晃晃地走,也不知是不是还没睡醒的缘故,说出口的话格外坦然:“相公,我若是怀了孩子怎么办?”
“易水?”易寒猛地转身,“你你当真”
他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兄长激动的缘由:“我就是忽然想到,若是能怀,相公要如何?”
“自然是好好待你。”易寒把易水抱起,边走边感慨,“能怀的,你吃了为兄那么多精水自然能怀。”
“哦”易水的脑袋耷拉下来,等彻底清醒时早就把这茬事忘了,端坐在自己的小垫子上啃糕饼。
一口一口,嘴巴张得老大,一看就是饿了。
易寒连忙给他倒了杯水,易水立刻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地喝,喝完歪在兄长怀里犯迷糊,非说要去见木兮。
“去见他你要说什么?”易寒无奈至极,又不想扫他的兴,“这事劝不得的。”
“我不想劝他”易水揉揉脑袋,“我就是觉得该陪陪他,以前我想你时,也是他陪我的。”
于是易寒便由他去了,派了两个侍卫暗中保护着,而易水带着早上吃的糕饼坐着马车去了木府,下人通报说木兮正在书房看书,他立刻拎着饼跑过去,还没进门就开始唤木兮的名字。
“易水?”木兮掀开门帘走出来,笑着将他往屋内迎,“大皇子怎么肯放你出来?”
“相公对我很好的。”易水笑眯眯地往椅子上爬,“喏,这饼很好吃,尝尝看。”
木兮也不推辞,两人坐在桌前默默啃了会儿饼,易水忍不住低声询问:“你前日怎么走得那么急?”
木兮头也不抬道:“家中有事,催得狠。”
“哦。”易水晃了晃腿,“其实其实老喝酒不好”
“怎么忽然这么说?”木兮抬起头,嘴角沾着点糖渣。
他懊恼地叹息:“我不该说这些的,可我总觉得总觉得应该来陪陪你。”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木兮听明白了,还笑了笑。
“谢谢你。”木兮由衷地感慨,“也就只有你能明白我的难处了。”像是终于有了宣泄的对象,木兮把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第一次遇见拓拔凌是在去北疆的军队里,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皇子。”
“易水你知道吗?我只当自己遇上一个战乱中迷失方向的北疆人,却没想到他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探听中原的朝中局势。”木兮放下饼,掉了几滴泪,“那几天战火纷飞,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没有。可我现在忽然觉得,拓拔凌更希望看见我死了。”
木兮慢慢趴在桌上流泪:“若是我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混在军队里试图帮助北疆打赢那场仗不过我怎么能这么做呢?易水我好傻,你和大皇子都在军营里,我怎么能怎么能置你们,置我军数万将士于死地呢?”
易水也搁下糕饼,凑过去扯木兮的衣袖:“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万一呢!”木兮猛地仰起头,瞪着通红的眼睛望他,“易水,我再喜欢他,也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去换这段感情。”
易水伸出的手顿住,他注视着木兮坚定的目光鼻子发酸,贴过去并排坐着,小声道:“你变了。”
木兮抽了抽鼻子,勉强笑起来:“你也是。”
“易水,你以前眼里从没有这么多顾虑,和朱铭在一起,也不轻松吧?”
“我能想到的。”木兮拉住他的手,用力握住,“他对你再好,也挡不住所有的伤害,只有只有夺得皇位”
易水听得心头一紧,猛地仰起头:“木兮!”
木兮苦笑着点头:“今日父亲告诉了我太子弹劾卫国公的事,我知此番事了,谁能夺得皇位大体尘埃落定,所以无论家父作何选择,我都选择帮你。”
“你也别感动。”木兮自嘲道,“我也是帮我自己,若是日后大皇子当真继承皇位,请别忘了许我一个品阶高些的闲差,让我终日云游山水还有俸禄可拿。”
“你瞧,我就是这样没有志向的人,偏偏喜欢上了这世间最有鸿鹄之志的人之一。”
木兮说到这里又默默流了几滴泪:“难怪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
拓拔凌不得已的鸿鹄之志遇上木兮无法割舍的家国,竟比他们兄弟俩悖德的爱还要坎坷。易水伸手搂住木兮的肩,陪他坐在书房哭了会儿,然后绞尽脑汁地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