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易水乍一听这话,差点栽下马背。
“混账。”易寒扶住他,“谁允许他出兵的?”
原来太子虽然有了兵权,此番出征的主将却是易寒。易寒未下达命令,三皇子就擅自出兵,摆明了不将军令放在眼里。
“好啊真是极好!”易寒彻底怒了,将易水拉到自己的马背上,狠狠挥动缰绳,“你且带路,鸣金收兵!”
“相公相公?”易水却已经彻底慌了,“他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为兄不知。”易寒将他按在身前,语气里弥漫着阴狠,“但为兄知道,此番绝不能让太子活着回京城。”
他们策马飞奔,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遥遥望见天边一条绵延的兵线,易水心里咯噔一声,他认出那是太子的军队,既然太子已经得胜归来,那么
“殿下,就在那里。”带路的士兵指向远处的山涧,“这里易守难攻,山口呈葫芦形,太子将拓拔凌引进去,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不用士兵解释,易水就听明白了,因为那处山涧曾经是易寒想要利用的地形之一,天道轮回,上一场战役他们未曾用到此法,没想到太子竟也发现了山涧的地形优势,还用同样的方法困住了拓拔凌。
思绪翻转间,易寒已经带着易水来到山涧入口,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哪里还有什么拓拔凌?满地都是一样毫无声息地死尸。
易水爬下马背,一步一歪地翻看尸体,颤抖着问兄长:“他他还活着吗?”
易寒比他冷静些许,命令军队在谷口等候,面色铁青:“易水。”
“他会不会还活着?”他的嗓音里弥漫着哭腔,“相公,我答应了木兮,我答应了木兮啊!”
“易水!”易寒猛地将他从地上抱起,咬牙道,“你看那处。”
易水含泪随着兄长的视线望去,只见成堆的尸体后似乎隐隐有人跪在地上,他慌张地跑过去,却又生生顿住脚步。拓拔凌拄着剑跪在地上,鲜血覆盖了那张漂亮的脸,让勉强的笑意狰狞万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扑过去颤颤巍巍地扶对方的手臂。
拓拔凌咳出一口鲜血:“别碰我!”
易寒也把易水拉起来,默默地摇头,他亦瞧见了拓拔凌心口深埋的剑,爽腿一软,喃喃道:“大夫叫大夫啊!”
拓拔凌一动不动地跪着,费力地仰起头:“你傻吗?”
“我是北疆的皇子,哪有大夫会救我?”言罢冷笑道,“和木兮一样傻。”
提到木兮,拓拔凌的神情温柔起来:“也罢,反正我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再再逞强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我日日饮酒,日日想他。
他说我在你府上住了那么久,虽见他一面,却像一辈子那样长。
易水,我临行前其实写了一封信与他,就放在那日与你说话的凉亭里,你若愿意,便帮我去劝劝他——劝他忘了我,就算是用我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去换他一个淡泊山水无名无利的余生。
告诉他,不是他配不上我,而是我从一开始就辜负了他。
拓拔凌说到油尽灯枯,仰起的头颅终是缓缓低下,浓稠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再渗进早已被鲜血浸染的荒野。
可他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剑仰天大笑:“替我告诉木兮,不必难过,因为从我死去的这一刻起,终能坦坦荡荡,毫无顾忌地想他!”
明明拓拔凌从头到尾未说一字“爱”,也未提及喜欢,易水却觉得自己听到了世间最凄苦的情话,他拽着沾满鲜血的铠甲,茫然地仰起头,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竟是晴空万里的天空。
就如同浴血奋战的拓拔凌,至死关心的,不过是木兮顺风顺水,平安喜乐的未来。
一日后,大皇子朱铭与太子班师回朝,途中发现太子谋逆铁证,当即夺取兵符,将之押送进京城。
三日后,大皇子重新受封,不日陛下龙驭宾天,朱铭登基,册封易水为后,大赦天下。
易水再次见到木兮,是在自己的册封典礼上,他穿着繁琐的嫁衣,沿着太极殿前的石阶费力地爬,易寒以天下至高无上的身份迎娶他,而木兮与朝臣一同,匍匐在阶下。
易水知道木兮向兄长递了弹劾前太子的奏疏,条条当诛,他也知道木兮是在报仇,报前太子杀死拓拔凌之仇。
鲜红的嫁衣在汉白玉的石阶上缓缓绽放,易水将自己的手递到兄长掌心里,那张熟悉的面容被挡在了皇冠的珠帘下。
“易水。”易寒俯身凑近他的耳朵,“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朕的。”
不是为兄,是朕。
易水忽而打了个寒颤,甚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被易寒用力拉进怀里:“不许逃。”
他惊恐地抬手拂开珠帘,却只看见半张冰冷的面具,他的兄长似乎已经消失了。易水眼角滑下泪来,册封典礼还没完成就已经哭得意识昏沉,易寒无法,只得将他抱进寝宫,屏退众人,蹲在易水身前摘下了面具。
“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