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棠怔怔听着花道常那语调平常的话,只觉眼前那星辰流烁的浮光夜景也如刀匕直直刺进眼底来,钻得满眶酸痛,心跳失律。
他哑着嗓子装作漫不经心问出口,“你为何这么说?”
“我自幼体弱,家父将我送予一名药师为徒,师父观我脉象,便知我活不过三十岁。这二十几年来,要不是他用药材吊着我性命”花道常摇了摇头,又闷了口浊酒,“怕是我连弱冠都未及就已一命呜呼。”
流连欢场亦是如此,阴阳调和以顺精气,却没想拈花拂叶的倒是得了个风流薄幸名。
袁小棠沉默了许久。
他自知二人并无牵连,他也没什么资格关心,只不过是曾经结合过的本能在不住作祟叫他亲近罢了。
“你”袁小棠迟疑出口,一番话笨拙得不知究竟是安慰还是讽刺,“只要日后好好行善积福,上天定不会收走这命的。”
花道常听罢,嗤笑了声,一双桃花眼将挑微挑,眸光隐隐如泛凌波,“行善积福?小棠这话意思,莫不是我若还是三盗之一,便注定会被收了命早死去?”
袁小棠没想花道常这般曲解,瞪着眼一时说不出话。他曾是锦衣卫,被袁笑之一手培养大的锦衣卫,虽偶有顽劣之时,可到底还是对江湖盗贼颇有抵触,更何况是兴风作浪的三盗。
只是眼下花道常带他们入了鬼街,言行上也诸多维护,他也不好妄语指摘什么,含糊转过话题,“那你为何要做盗贼?当个正道岂不更好?”
花道常眉尖一挑,“正道所见,非黑即白,一举一动都受到拘束,必须正气凛然义大于情,哪有行盗于世逍遥天地来得自在?再说了,我等也不是‘盗贼’,而是侠盗,行事不问正邪全凭心意,二者可不能等同而论。”
袁小棠一怔,“你倒是洒脱。”
花道常一手勾过他脖子,两人顿时凑得极近,近得袁小棠能闻到那人身上醺然的酒气,能捕捉到那人温热喷洒的呼吸,能抬眼撞见那人桃波粼粼笑意风流的多情双眸。
“毕竟也只剩几年好活,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的声音兀自低了下来,带着某种喑哑的魅惑,两眼微眯华光流转似带邪气,“自是能快活多久便快活多久。”
袁小棠能察觉到揽在腰上的那只手搂紧了些,花道常倾压过来的姿势和模棱两可的暧昧话语也让他心头大感不安,不由后退了退,笑容僵硬,“那什么,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
花道常却是不松手,直接将人一扯就扯进了怀里,袁小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漫天星辰自眼前急速划过,万物倒转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彻底翻覆。
他一脸茫然地枕在花道常膝上,视线里只剩下了身上人垂落长发眉飞入鬓桃眼含笑的柔情样貌,四周月影清疏花露垂枝的良辰美景都仿似在陪衬这一霎魂悸魄动心神失常。袁小棠看着那人越靠越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错觉花道常会低下头吻他。
可花道常却在即将触及那柔软双唇时停了下来,只是用手指细细地描画身下人的眉目,摩挲过每一寸眉宇每一处眼窝,指法温柔而细腻,没有多余狎昵举动。只是当他微凉的手滑落至白皙脸颊,最后流连于红润双唇时,袁小棠还是警觉地感到了不对劲。还不待挣扎,便见花道常用指腹按压过唇肉,翻弄拨揉将本就经不起折腾的嫩唇玩得微肿,偏脸上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一双眼深情专注地似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袁小棠被望得心口一跳,到底还是伸出手制住了花道常,用怒意掩饰慌乱斥了句,“臭狐狸,你这是做什么?!”
“你嘴上有脏东西。”
花道常不愧是久经风月之人,说起谎话信手拈来不打草稿,神情镇定自若得丝毫不见心虚理亏。
袁小棠像是狐狸被烧了尾巴,耳根泛红飞快起身,扔下句“我回去睡了”就逃之夭夭。
原地一时只剩花道常,手中拿着酒壶若有所思地挑挑眉,嘴角半笑不知真假。
要往常,这一番柔情蜜意下来早就把姑娘家勾得晕头转向投怀送抱了,袁小棠倒是跟见洪水猛兽似的避之不及。
只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爱欲,只消一颗心,便满是弱点。
既有弱点,他便有自信兵不血刃不攻自破。
袁小棠,早晚会对他动情。
“段兄看了这么久的戏,不出来透透气?”
花道常眼神一横,盯着不远处枝叶婆娑的葱茂树冠,声音顿时森冷了不少。
一点白衣人影凌空而来,飘然落于屋檐之上,风姿出众如同玉树芝兰的,正是三盗其一,白衣段云。
“花兄。”
他端端正正做了一揖,面含淡笑温文尔雅,叫人瞧不出真实情绪。
“段兄怎么也会出现在此处?”
早在买花灯时他便认出了段云,只是碍于三盗身份特殊,不便当场点破,他这才什么都没说。
“花兄为何而来,段某亦是如此。”
“哦?”花道常挑挑眉,倒不知这话信了几分。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