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锁在自己屋子里生着闷气,自己明明是好意,说的话也都没错,那个不识好歹的男人却那么说自己。
根本就是天性下贱。
这么想着,却丝毫不解气。他闷闷地撕开了抱着食物的油纸包,里面是他最喜欢的醉西楼的烧鸡。
只是若是心情不好,这烧鸡也没什么好吃的了。——虽说如此,十一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有心不吃,却架不住肚子里连环的抗议声。瘪着嘴和自己较劲了不一会儿,他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撕下了一个鸡腿。
也是,那个老男人自己犯贱,何必连累他自己的身体。他还要长的健健壮壮的,习得一身本事,为他杜家满门讨个公道。
对,这才是他真正应该思考的。隔壁屋子里那个暗娼,不过是个顶着男人皮囊的娼妇烂货,没有男人就不能活。
亏他还长得那么英武。这样一看,可能还不如这巷子里那些被迫无奈、向往正常生活的妇人来的有骨气。
想到这里,男孩儿却是打了个激灵。
大早上起来楚叔就和青木出去闲逛,回来之后两人又吵了一架,以至于男孩儿把王虎和他娘的事情完全忘掉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的疏忽,他不禁扁了扁嘴。
——以他对王虎母子的了解,会过来找叔帮忙多半是有些麻烦的,耽误了的确是他的错。
既然是自己的错,那就应该去弥补。
楚荒台这时正在跟自己房间里的油灯较劲。
他的手筋早年被余四远挑断,现在伤口已经愈合了,断筋却难以修复。虽然四肢的在内力的刺激下不至于萎缩,但手脚却是再也难以恢复从前的力量。偶尔穿个衣服、推个门还能慢慢对付,若要长久稳定的使力却难如登天。平时想要喝口茶水都要靠内力托起杯子,划火石取火这种事情更是没什么成功的可能了。
往常自然有某个还有点儿小良心的男孩儿帮他搞定,不过现在,可就得靠他自己了。
楚荒台努力捡起来掉在地上的火石,准备再试一次——当然,某种程度上他也可以靠内力驱动这两个小石子,如果他觉得他的房子烧掉也没有关系的话。
至于直接催动内力点火,如今也不太可能了——多亏了身体里那条永远也喂不饱的虫子,他原本属阳的内力愈发地阴寒,别说点火了,不给冻冰就是状态不错。
他努力攥紧了手里的火石,就着颤抖的力气努力划上。
火石在刚撞上的时候便干脆地掉到了地上,连半点火星也欠奉。
楚荒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无奈地笑了笑。
这样的一双手,这辈子恐怕是再也没有拿起剑的机会了。
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必争吵、不必责骂,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清楚。
——俾睨天下的边城楚王爷早就死在他自己的侥幸之下,死于他对自己师弟感情的最后一丝贪念;如今剩下的这个人,只不过是暗柳巷里苟延残喘的廉价娼妓、还是个毫无用处的残废。
捡外面那孩子回来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倒没想到是这么个小狼崽子的性子。
他捡东西的运道或许不太好。生性阴狠多疑的四远,外表温顺内里倔强执拗的小然,还有这个小小年纪已现出些虎狼之性的阿祥。
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日能陪着折腾。
他正想着,外面那个就来敲门了。
他懒洋洋地说了个“进来吧”,就看见男孩儿同手同脚地推开了门走进屋。
“我,我会给你买一辈子的酒的!”
男孩儿涨红了脸,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荒台听得莫名,好笑道:“你小子在胡说些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把火打着了。”
阿祥看他身前的地上掉着两块火石,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人刚才是在打火没打着。他上千去把火石捡起来,帮男人把屋子里的油灯点亮。
把火石放回桌子上,他才又说:“我会给你买一辈子的酒的,管够,只是你也不能喝的太过,那男人也不要找了,你好好找个女人结个婚,生个孩子,我认他做弟弟。”
他年纪小,这话又说的认真,活脱脱一个小大人儿。
楚荒台看着他,脑子里就闪过很多熟悉的画面。这孩子少年老成,倒是像极了二师弟。
先前他不过信口胡说,免得这孩子瞎想、负担太过,哪知阿祥竟当了真。
他的身份和过往,就意味着无尽的麻烦,于谁都是个负担。这孩子身负血仇,在这世上已然是举步维艰,不该再多欠下他的债。
“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他似笑非笑,顾左右而言他。
阿祥这才想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赶紧摇头:“二虎和他娘有事找你帮忙。”
结果他楚荒台用那双没什么力气的手给了他脑袋一下。
“这事情你也拖得,真是服了你小兔崽子了。”
说着,男人就推着轮椅向外走了,一副着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