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难得这一日没下雪,午后竟还出了大太阳。
青娘闲闲窝在西梢间的暖阁里看话本子,教南妈妈看见,不免数落几句。
“你如今可是清闲了,账本儿理也不理,全托给我们!”
青娘笑嘻嘻的,“能者多劳嘛,妈妈与九姑都是大能人儿!”
南妈妈冷哼一声,“哎哟,可要谢谢夫人夸奖了!”
翻过页,顺手夹了个红枫干花制的书签在书中,青娘捻过一枚蜜渍梅子递与南妈妈,撒着娇儿讨好,“呐,妈妈吃梅子,酸酸甜甜,可开胃啦!”
南妈妈笑着含了,咀嚼间想起一事来,忙不迭吐了核正色道:“我且问你,这几日吃的菜式,你可觉得不对?”
青娘又捻了颗杏脯来吃,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不对吖!唔,昨日的什锦豆腐涝好吃!”
南妈妈怒其不争,戳了她额头道:“太太从前就是这样教你的?!瞧瞧你这从早到晚,吃吃的是淮扬菜,喝喝的是雨花茶,就连点心都是那金陵城里大三元出来的老师傅做的!你吃豆腐涝倒是吃高兴了,可曾想过姑爷爱不爱吃?”
青娘教她说得愣住,呆了片刻才“哎唷”一声,捂了脸道:“我这不是忘了嘛~”
南妈妈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你可别打量妈妈我看不出来,你如今这性子是越发矫情了!稍不悦意就哼哼唧唧,撅了嘴儿不好生说话不说,还直拿眼珠子剜人......想当初太太费了多大劲儿才给你扳过来一些些儿,这才几年啊,倒比从前更厉害了,亏得姑爷忍得下来!”
青娘教她说得脸上挂不住,连连跺脚道:“嗳呀!妈妈别说了,我知道错了还不成么!”搁下杏脯便往外走,嘴里咕哝着,“说我矫情,还不都是他惯的......”
南妈妈哪里听不见,强忍着笑,“你干什么去?”
“我去厨房,另改了菜单!”
......
东路这边的厨房置在后罩院儿里,往西单隔了堵墙,做成个独立小院儿,平日里专供青娘与期恪的饮食。
青娘进了门,院中一架葡萄早落尽了叶子,只剩下粗藤环绕,沾了几点未化的白雪。
往西穿过一道如意门,便是厨房了。青娘还是当日安排各处厨房时来过一趟,今天这一遭实属难得,是以厨房上下的人都十分殷勤,众星捧月般围了她转。
这个道:“夫人吃那松鼠鱼可还入得口?”
那个问:“龙井虾仁不常做,夫人觉得味道正不正宗?”
青娘笑着应了,略看过一番,教丹彤扶着坐在门边的小杌子上,温声询问今日送来的菜蔬都有哪些。
灶上的婆子一一说了,最后指了尚滴着露水的新鲜菠菜和小黄瓜,“丰台那边暖棚里出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冬日里少见些。”
青娘颔首称赞:“别的倒也罢了,这两样已很是难得。”然后叫丹冉打赏了一个荷包。
得了赏,那婆子愈加奉承,提了午膳上自己做的一道点心来讨好,“......有一道芝麻滚雪球,是桂花馅儿的,夫人吃着可觉着好?”
青娘点点头,“嗯,糯米的皮薄薄的,很是细软,就是馅儿甜得有些过了,是用的桂花蜜渍吧!”
婆子讪讪地笑,“是,如今没处采那新鲜桂花儿去。”
“那不若用梅花,正是应景啊!”
青娘盈然一笑,“也不需拘泥,春天来了,用迎春或海棠,入了夏就采了芙蕖来吃,秋天除了桂花,也可用菊......这样子我们一年四季便都有‘雪球’吃啦!”
言谈间颇为文艺,向众人传递着一种“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意境。
“嗯哼——”
南妈妈清咳一声,走了进来,“这是在说什么好吃的呢?”面上带笑,剜了青娘一眼。
青娘抿抿唇,正色对灶上的婆子道:“听说西安府那边的面食很有名,今晚做了面吃吧。”
待到晚间,期恪回来,桌上呈上的饭菜已与以往大不相同。
一屉鼓蓬蓬冒着热气的白面蒸饼,一碗汤白如乳的奶汤锅子鱼,一碟子咸鲜浓醇的海参烀蹄子,一碟子红白相间的口蘑桃仁汆双脆,再一碟子皮酥肉嫩的葫芦鸡,并香喷喷的羊肉烧胡萝卜......
期恪尚惊讶,便又见呈上来的红烧肉色泽金亮,白煨鱿鱼丝筋韧醇厚,还有那白生生的糖蜜山药,金灿灿的素炒黄花菜,绿油油的凉拌小黄瓜......色香量足不说,还尽是秦陕风味。
主食另还备着锅盔、肉夹馍、烤油馍,又做了油波面、裤带面、羊肉泡馍......用霁红瓷的小碗装着,一碗不过三五口的量,瞧着颇为滑稽可爱。
青娘为挽回之前的疏忽,亲自动手服侍,为期恪一一布菜盛汤。见他多看了两眼,便解释道:“我下午略尝了面,不过各挑了一筷子就有些撑着了......怕晚上吃得太饱不好克化,所以叫她们用这样的霁红小碗装了来。”
期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