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娘至巳末才起,期恪早已练了拳跑了马回来,教人不得不感叹他的旺盛精力。
丹彤不当值,吃了午饭正犯着困,怕睡下积了食,便与几个同样不当值的小丫鬟围坐着熏笼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过了会儿,丹冉几个过了来,众人忙着让座。丹彤看眼时辰,问道:“这个时候,你们怎么有功夫过来?夫人呢?”
丹姝扑靠熏笼,口中嚷着:“这鬼天气,也太冷了些!还不如下着雪呢,前头几日还没这样冷......怪道说‘下雪不冷融雪冷’,再对不过了!”
一旁丹冉灌了两口热茶,又递一杯给丹姝,笑道:“哪就你这样夸张了,从小花厅出来不过几步路,倒冻得你这样!”
丹若最后落座,见丹冉与丹姝只顾取暖,并不回答,便朝丹彤使个眼色,找了借口将几个小丫鬟一一打发出去,或叫在外面堂屋里坐了,方抱了手炉低声道:“夫人跟爷去东边园子里逛了,不叫人跟着。”
“没人跟着?那南嬷嬷......”
丹若笑道:“上午晌九姑就拉了南嬷嬷和计嬷嬷去她那里,大约要吃了晚饭才回来,怕是帮爷打掩护呢!”
丹彤笑了声,继而又纳罕,“这个时候逛园子?夫人不是最怕冷了,寻常连暖阁也不出,今儿怎么倒愿意出去走动?”
丹姝“扑哧”一声笑道:“寻常下那是跟我们,如今身边有爷陪着,自然不同!”
“好住口罢!”丹冉瞪她一眼,“打量着夫人性子好,胆子越发大了,连主子都敢编排!”
丹姝吐吐舌头,示意不说了,那边丹彤倒感叹起来,“那日陪夫人去了一趟清风池馆,真真儿好景!还想着哪日夫人若再起了兴致,我也能跟着逛逛呢!”
“如今天儿还冷着,眼看就过年了,等开了春暖和起来,还怕到时候没得逛么!”
丹若说完,丹姝也跟着笑,“是呢,以后日子长着,只怕会逛得你烦!”
“这就是说嘴了,那园子大着,只怕是你逛得脚疼!”
丹姝道:“姐姐知道得多些,快跟我们讲讲!”
丹冉见几人都盯着自己,很是好奇,便道:“我这也是听人说的,做不得数,究竟如何,你们以后看了也就知道了。”
“说这园子原是前朝一位郡王爷的私宅,北面山上植了许多青松杨柏,便在这时节也苍翠苍翠的,又因在宅子东边,便有了个‘冬园’的美名儿。”
“那西墙上开了一溜儿九十九个什锦花窗,形状各异,没有一个重复的,透窗便可见园中山峦叠翠、清泉奇石......各处庭宇房舍营造得特特不同,还有大片梅林、竹林,并一个占地数亩的琉璃花房......处处碧水岫石,曲廊环绕,轩堂亭榭,错落有致,有‘冬园二十四景’之说。”
......
“因是私宅,便未对着外街开门,只在西墙上从南往北依次设了三个月洞门,咱们刚才过的便是北门。”
这一边,期恪也在向青娘介绍园子。
青娘点点头,道:“从小花厅过来倒也便利,上次也是从这边进的园子。”
原来这北门正对了小花厅东面的穿堂,从正房取道过来,走北门最是省便。
“若走正堂,过东穿堂,离得最近的是中门。”期恪扶了青娘,一路走一路说,“走那边离点春院、绿藤斋近些,直往东去便是一大片水,六月里解暑最好。”
青娘笑道:“快别说解暑了,如今暖和最要紧。”
期恪闻言,拢了拢青娘风帽,“冷不冷?”
寒气太盛,手炉里刚添的炭只一会儿功夫便温温的,可心是热的。
青娘摇摇头,笑道:“旁的先不说,只这青石甬路便已很花了心思。”
只见脚下青、黄色鹅卵石漫成一条甬路,细细铺成或八方、或六角、或冰裂纹、或人字纹的图案。沿路怪石耸立,种了冬青、杨柏,已成参天之势,树下有砌成长凳模样儿的青石。
二人一路走一路闲话,行了约一射之地,便见一带粉垣,朝南开了如意门,走进去便是清风池馆。
清风池馆以一汪碧池为主景。甫一入内,便见湖石叠成两座小山,嶙峋而立,约二层楼高,山上绝壁、危径俱存,中有小径相通。
青娘随期恪转过假山,映入眼帘的便是凌水而建的倚玉轩。只见小巧三阔敞厅,粉墙灰瓦,四面出廊搭了卷棚。轩中东、南、北三面环水,西庭绿树成荫,因是冬日,并不见花色,缀以太湖山石,颇具意趣。
“上回便是到了这里,见雪下得好,略看了看便回去了。”
期恪道:“这回我带着你,不止雪,还有好的瞧!”
青娘灿然而笑,上了游廊,随他往北行去。但见池水结冰,澄澈盈透,仿若一块天然脂玉。三五处房舍环水而建,游廊相接,周遭缀以湖石,布局精巧。
“这汪池子有个名儿,叫碧漪池。这回廊也有个名儿,唤碧玺廊。”
青娘一时称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