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娘辰初便坐在了小花厅听管事嬷嬷们回事。
这说不得也算是期恪不在家的好处了。
正说着,院儿里哄闹起来。不一时走进来一群人,打头高亦铱一袭水红色撒花褙子,身后赖嬷嬷并几个婆子,一行约七八人。
青娘挑一挑眉,示意正说话的管事嬷嬷站过一旁。九姑早瞪大了眼睛,眼见憋不住就要上前,教南妈妈一个眼神按下了。
厅中众人看这架势,不由齐齐分站两边,让了道路出来。
那高亦铱目中得色更重,只面上还压得住,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走至青娘身前福了一福,她笑吟吟道:“夫人,听闻夫人每日辰时在此处理家事,我特地赶来看一看。”
说话间对着相熟的九姑、尤妈妈、于嬷嬷及庆嫂子等点点头,高亦铱笑道:“说起来大家从前都是在碧梧苑后头的院子里理事,如今也换了地方了。”
“夫人进门的时间短,不知道,从前蒙大哥不在家时,都是托了我处理这些琐事,我怕夫人不熟悉家中的事物,今日特来与夫人说一说。”转身姿态轻盈地坐在罗汉床矮几的另一侧,与青娘成分庭抗礼之势。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九姑已将手抖得不成样子,掌管厨房的庆嫂子与掌管库房的尤妈妈也面色不善。只管着账房的于嬷嬷见南妈妈不为所动,还是平常的肃穆样子,思索间抬眸觑一眼青娘,眼中闪了两下,学了南妈妈的样子,只垂首端正立着。
高亦铱道:“就快三月了,时日渐暖,差不多也该换了冬衣着春衫了。从前都在一家名唤‘彩绣阁’的成衣铺子里采买衣裳,时日久了,家里倒成了那铺子的老主顾,每到换季的时候,她们都派了人来问,说定了数量还会打一些折扣......”
想到青帷小油车上堪称华丽的装饰,高亦铱不愿露怯,又转了话头道:“自然了,我们也不是贪图那些折扣,只盛情难却下与人方便罢了。”
青娘在她坐下时便敛了眸色,当下只闲闲用茶杯拨着盏中的茶叶,似听非听。
高亦铱见她不说话,又微微笑着道:“夫人不知这些也不奇怪,想来蒙大哥性子粗疏,平日里也不与夫人细说旧事。”说罢微低了头,抬手抚鬓,一副陷在回忆中的恬淡模样儿。
这话的言下之意可就有意思了,南妈妈表情微变,瞧住自家夫人。那边高亦铱已指了庆嫂子道:“庆嫂子可还管着厨房?手艺越发好了,如今连淮扬菜都会做了,昨夜宴上一道清蒸狮子头,口味真是正宗。”
庆嫂子本想刺她两句“从小在西北长大,还知道正宗的淮扬菜是什么口味,真是难得”,但见上首坐着的夫人面容娴淡,不发一言,也便不敢放肆,只道:“多谢高小姐夸奖,家里新进了江南厨子。”
高亦铱噎得一噎,转了话头儿说起厨房采买、更换摆设、布置屋子等事,又有从丰台采买花木、与外院查对账目等等......说了半晌,见厅内无一人动弹,不由恼怒,也住了嘴。
满室寂静中,青娘“嗒”一声将汝窑青瓷茶盏放在几上,扬一扬脸,“去,请了婶婶过来。”
......
西路这边,何氏正教媳妇伺候着吃早饭。
饭毕漱了口,就见东边过来了两个媳妇子并两个婆子,称我们家夫人有事请黎太太过去说话。
黎崇一早用了饭便去了兵部衙门,何氏想到丈夫昨夜对自己说的话,不敢怠慢,忙更了衣携媳妇一起过去。
青帷小油车辘辘行着,往东走了片刻,出西路院子向南拐,上了青石甬道再向东行。约一刻钟后,停在一个广亮门前。
灰筒瓦,清水墙,黑漆大门,门前的八字影壁大约齐人高。底下五级的青石阶矶,凿成五福团花纹样。
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正在门前的台阶上斗草,看见马车,一个一溜烟儿跑进门内,一个迎上前行礼。
何氏下得车来,惊道:“哎呦,天赐扩了院子啊,这边从没见过呢!”
邓氏见有几个穿着官绿比甲的丫鬟簇拥着个穿牙黄色褙子的丫鬟出来迎接,便上前扶了婆婆,示意身后乳娘拿了荷包出来预备着打赏。
“奴婢丹若,给黎太太、少奶奶请安。”
丹若落落大方谢了赏,引何氏与邓氏一行人进了院门。乳娘见一开始请她们过来的几人齐齐垂手立于门外,并未跟进来,心中一动,便寻着机会朝邓氏使了个眼色。
迎面是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两边都是抄手游廊。邓氏一面扶着婆婆走在右边的抄手游廊上,一面暗暗思忖。
这样大的阵仗,与昨日的亲切可人相差甚远,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行走间已至穿堂,三间门厅,中央一座六扇的沉香木透雕花卉屏风。众人绕过屏风,丹若便对何氏身后的几人道:“嬷嬷们辛苦,随素玖去吃杯茶吧!”
何氏一愣,正不懂是什么意思,邓氏已朝乳娘使了眼色。那乳娘梁氏便站出来笑道:“有劳素玖姑娘了。”带了黎家服侍的人随素玖等人穿过厅旁的小角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