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警官遇见玉先生的时候,对方正捧着一大束盛放的百合,走过清晨铺满水雾的马路。
白警官那时正要离开警察局,他刚值了一晚上的班,睡眼朦胧间看见百合花中的玉先生,立刻来了精神,笑嘻嘻地跑过去打招呼。
“玉老师,今天天气不错啊。”白警官称呼对方为老师,其实也没有错。玉先生除了有自己的一间小诊所,还因地制宜在诊所下面开了家书店,笑眯眯地说是“节约成本”。书店开张后,玉先生经常组织附近的青少年们一起来参加读书会,总是被小孩子们“老师”、“老师”地叫着。
“原来是白警官啊。”玉先生伸手拂了拂衣袖上沾湿的水珠,在雾气中透出一张人如其名的脸庞,“嗯,天气不错,就是有点潮湿。”
白警官平日是个丧里丧气的警官,只有遇到玉先生的时候才会稍微开朗一点。
他二十二岁从公安大学毕业,分配时直接进了市局,三年间立下一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结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上司调他去了最远郊县上的公安局,美其名曰“基层锻炼”。
名义上他是县里公安局的副大队长,实际上作为唯一一个在公安大学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丁,他要负责整个镇子人口普查、失物招领、录取通知书投递、抓小三在床婚姻调解等等等等六年时间过去了,他当初的锐气已经被磨砺成了河滩上的鹅卵石,随便捡起来一块观察,虽然摸上去还是沉甸甸但是已经圆乎乎的没了棱角。
玉先生则不一样,他是个主动来到白鹿镇定居的外乡人,据说曾是大城市里非常专业的心理医生,只是医者难自医,后来出了点问题便来到了山清水秀的白鹿镇休养。他说自己养病的时候渐渐喜欢上这里,病好后干脆定居于此,买了农民的一栋二层自建小楼开了家平时无人问津的心理诊所。之后更是放飞自我,把诊所一楼改装成了一家古色古香的书店,专门招待村里的年轻人和小孩子。
白警官刚来的时候,老政委给他安排的任务就是扎根书店“监视”玉先生的读书会,毕竟一个外乡人忽然迁到一个没什么优点的乡下小镇,还是非常扎眼的存在,万一有个万一呢?
万一那位玉先生没有经过允许就开始带领白鹿镇上的小朋友读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呢?
白警官当时初来乍到,只能乖乖听命,后来受命去了好几次读书会后,发现都是玉先生带着一群最大不超过高中的小孩子在阅读童话故事,也就觉得老政委纯粹杞人忧天。
不就是个宅男嘛,还是个性格斯文长得蛮好看的宅男。
“玉先生是去摘花了,这花这不错,哪儿能摘到?”白警官站在警局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搭讪。
对方不愧是专业心理医生,尽管对白警官的话题毫无兴趣,却始终彬彬有礼地回应他。
“其实是从五姐的花店里买的,大清早去可以挑最新鲜的,”
“最近还好,不是很忙。”
“这周末还会有一次读书会。”
“这几天降温厉害,白警官也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一听到玉先生主动关心自己,白警官心里正乐不可支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突兀的尖叫。
“白队!”
叫喊的人是他的助手——没有编制的临时工王小虎。
“怎么回事?”白警官回头,火冒三丈地吼向小虎。
小虎已经跳上了吉普,正一边打火一边从车里向白警官叫喊:“白队,刚接到群众报警,公园河滩上发现了一具男尸。”
白警官掀开警戒线,询问正在勘验的同事:“哥几个有什么发现?”
“死者头部收到重创,下身赤裸,大腿上有精斑,胳膊上有明显的多处针眼。”
白警官本来想掏支烟解乏,一摸口袋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身份能确定吗?”
“死者的身份证就在上衣左边口袋里,户籍那边已经联系了家人来认尸。”
“是本地人?”
“是白鹿镇隔壁金牛镇的居民,不过也在咱们局的辖区里。”
“区里备案的吸毒人员名单里有死者的名字吗?”
“没有,但是吴法医初步怀疑死者死于吸毒过量后的意外死亡。”
“头都成这样了还意外死亡?”
小虎朝天上努了努嘴:“白哥你看——”
白警官顺着小虎的视线望过去,河滩前面的一个小斜坡上树木密布,中间难得有块稍微平坦的空地,上面突兀地立着一个红色双人帐篷。
“嗬,这哥们是周末来野战的?”
检验室的同事站在帐篷边朝他们挥手:“白队,已经在帐篷里找到了针管和拆开的两个安全套。”
瘾君子跑来深山老林里吸毒野战,吸了结果从山坡上摔到河边砸中脑袋,当场死亡。
白警官觉得已经可以结案了。
除了还缺少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目击证人,另一个消失的瘾君子。
玉先生抱着盈满露水的百合花,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