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众许家保镖,蜂拥而入,全都挡在白陈二人身前,人手一支枪,对准顾维崧。
顾维崧已经从许琳娜手中轻易夺下那柄枪,看看众人,再看看许琳娜。
原本“杀白计划”中,本来就有“必要时可胁许二小姐为人质,从许家一众面前逃脱”的一环。
顾维崧朗声,冲众人道:“委屈二小姐,和顾某人走一趟了!”
白蝶菲抬头道:“你这般威胁二小姐,你跑到天边去,也逃不掉的!可如果你现在肯放走二小姐,我可以保证,这么多人,此时此刻,没人会难为你。你自己走就是了!”
顾维崧透过“人墙”,亦能看到身前兀自有鲜血浸出的陈兆轩,再看着她,笑道:“你还想骗谁呢?我伤了轩少爷,压根就没指望还能逃得了许家的追捕。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命,真大!关键时刻,连轩少爷都是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挡在你身前。倘若不是你而是二小姐,只怕轩少爷都未必如此。”
他说着,手中枪指着被挟持中已经是呜呜直哭的许琳娜,步步后退,退回祭坛旁,从偏门出,顺便打倒两个守在偏门外的许家保镖,又走出一截,乘上准备好的骏马,带着哭泣中的许琳娜,就此逃离!
陈兆轩突然一阵咳嗽,咳出了许多血沫。白蝶菲跪在他身边,哭着道:“快送轩少爷去医院!”
第三天,上海城的知名报纸上,以显著位置,报道了顾维崧开枪重伤许公馆的轩少爷又逃离的新闻。
新闻上,说明了许家手下追歼顾维崧到崇明岛,就此失其踪迹。
许家悬赏三千大洋,能提供顾维崧线索者。
报纸辗转无数人手上,几乎每个人,都在眼红那三千大洋。却没有一个人,有能耐得此“巨赏”!
已经有七个多月身孕的孙娇茜,看完报纸,把报纸扔一边,低头大口大口地吐着酸水。
“唉呀你肚子这么大了,月份也老大了吧,还吐成这样子,得赶紧看大夫去呀。”旁边一个大婶好心道。
孙娇茜白着脸抬头,冲她摆摆手,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从台阶上艰难地站起,捧着大肚子,一步步挪回家去了。
不大的房间内,孙父看了当天的报纸,将内容念给老婆听。
孙母听完,唉一声,道:“本来想着顾家就算倒势了,这顾大少爷本人能干得很。哪怕他不是什么豪门大少爷,只要他聪明能干走正道,茜茜跟着他,也不至于后半生没指望。可如今,这顾大少爷闯这么大祸,彻底惹恼了许家,许家看样子根本不会放过他。这……这可怎么是好?”
孙娇茜穿着软底鞋,捧着大肚子,本来已经悄无声息走到家门外,听到门内母亲一番话,当下站住了,只站在门外,屏气凝神。
孙父:“还后半生指望呢!这顾维崧如今闯了大祸,我看他以后,不是下监狱就得落到许家手里……还不定怎么个下场呢?都怪你,当初就应该拖着茜茜把肚子里的做掉。茜茜一发脾气,你就不忍心,还拼命说这顾维崧就算家道中落,凭本人人品能干,也不会委屈了茜茜。到如今都七八月的大肚子了,想做也来不及了。这孩子一生下来,当爹的不是下监狱就是生死不明,咱们茜茜后半生可咋过?你就是妇道人家当初不够心狠,到如今,毁了闺女后半生!”
孙母不满道:“怎么全怪在我头上了。当初你这个当爹的要是多一些主张,坚持让闺女去医生那里做掉肚子,还至于今天?再说了,别只说我的不是,当初你不也说‘瘦死骆驼比马大’,还说顾家再落败,拔下几根寒毛也够咱们小户人家吃一辈子了。我当初是看闺女那样不忍心,你当初是打着顾家几根寒毛的小算盘……算来算去,还不是算掉咱闺女的后半生?”
孙父摆手:“算了算了,说这些有啥用。总而言之,现在去做掉肚子也来不及了。不过这个一出生就没爹的孩子,说什么也不能要。只有——”
孙父压低声音跟老婆讲:“只有等闺女生孩子的时候,提前买通稳婆,弄死那个孩子,就跟闺女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死掉了。这件事,除了你我稳婆知道,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事,得瞒咱闺女一辈子!”
孙母:“老头子你也真忍心,好歹也是咱们的亲外孙……”
孙父:“还亲外孙呢。闺女没出嫁带个没爹的娃,不说咱们这两张老脸皮,就说闺女以后怎么跟人解释这娃的来历?后半生还咋过?你妇道人家就是一再不忍心,到头来,坑苦了咱闺女的一辈子!”
孙母低声道:“依你这么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孙父不容置疑:“这事就这么定了。提前买通稳婆,等茜茜生产那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稳婆知,弄死那个娃,只让咱闺女以为,她生下的就是个死娃!”
……
孙父孙母声音都很低,却被孤伶伶站在门外的孙娇茜,一字一句听在耳中。
她步步后退,退出弄堂。
她脸色惨白,坐在街边一块冰冷的石头上,抱着肚子——只觉得肚皮内,一阵一阵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