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也不否认,只示意她稍候片刻。
承熹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另有乾坤,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他动作。江俨在墨汁中添入了用碎皮子熬出的胶和少量猪油桐油,又把麝香、冰片、公丁香按一定比例兑了进去,与先前的墨汁搅在一起。
她还想要再看,江俨却带着她去用午膳了,他匆匆扒了两口饭又在院子里鼓捣。等承熹睡了午觉起来,见盆中的墨色已隐隐泛了紫玉光泽。凑近些闻了闻,墨中能闻得到香气,润笔一试,细腻滋润,果然是好墨,“还真的成了?”
江俨手指碾了碾,觉得香味色泽都是上乘,又从公主的首饰上剥了最外面一层金箔下来,在手指间一过,便碾成了细细的粉末状,添在了墨里,研均匀了,牵过承熹坐到书桌前,敛袖提笔给她,“还请公主作一幅画。”
承熹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江俨回道:“画幅画,充作前朝宫廷画师所画,卖给富人。”
“这不是骗人么?”承熹怔怔问。说白了就是以次充好以假乱真,赝品充作真品,才能卖出高价。
看公主表情呆怔,脱口就是一句“骗人”,江俨抿抿唇低声说道:“奇淫巧术,还请公主莫怪。”
承熹心尖微微一疼,这人从来都心思细腻,怕她看不上这些所谓的奇淫巧术,赶紧笑说:“并非如此,便是奇淫巧术也有其门道,说不上骗人。何况是我亲手所画,比前朝的宫廷画师也差不到哪儿去,不是骗人。”
看江俨释然了些,承熹又为难道:“我虽从小学画,可一向只求随心,没仿过什么大家名画,只跟着一位女画师学过几年,可她在民间也算不得有名。”她沉思道:“倒是仿过两幅前朝了闻大师的山水写意,可毕竟用笔生疏,露了陷就不妙了。”
江俨微笑着摇头:“公主不用仿任何人,随意画什么都好,也无需苛求精谨,只要带了皇家贵气就是了。”
承熹不解:“这是为何?”既然是要仿画,不该是越有名的古作才越珍贵?
江俨略一思索,斟酌了一下该怎么解释。“画作一如古玩,有人专门为鉴赏,觉得只有名流画家的作品才值得珍藏;可有些人却专门为显摆,这类人通常家财万贯,那些清流正派名家的画作再贵也买的来,他们却不稀罕。”
看承熹若有所思,估摸着以公主的玲珑心思已经明白些了。江俨继续道:“他们所求的,正是这一类专门供给皇家的宫廷画作。若是能收藏这样沾了皇家贵气的画,方显得自己身份尊贵。”
“可宫廷画师的画作定然不能轻易流出宫,也不能在明面上买卖。民间想要以假乱真的却大有人在,自然画艺高下千秋万别,价钱也不能一概而论。”
“而公主笔下有贵气,自然画什么都是好的。”前朝画作难得,宫廷画更是难寻,两样加起来便能卖个高价。
承熹听得瞠目结舌了。她知道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可万万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门道。沉默片刻后,不禁摇头叹道:“我本以为自己博闻强记,读过不少诗书。可听你这么一说,原是我孤陋寡闻了。”
“哪里算得上孤陋寡闻?”江俨忙说:“不过是些奇淫巧术罢了,虽是骗人,却也能应付一时之急。”
承熹握着笔迟疑了一瞬,忍不住问:“这能糊弄得了内行人吗?”
江俨笑了:“试试看就知道了。”
承熹心中仍有些惴惴,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舔好墨略一停顿,下笔时便心无旁骛了。落笔画了一副富贵花鸟瘦石图。既是达官贵人想要的,富贵花鸟,长寿瘦石,也算是好寓意了。
画完后又提了款,仿了前朝一位名家的刻印。再加上江俨以前又见过太子的私印,也仿了出来,盖在了右上角。意思便是前朝宫廷名画,当今太子收藏过的。
等了一刻钟,画便干了个透。江俨在干透的画纸背后用藤黄加赭石成的浅色浑水涂抹,染成旧的颜色。又拿排笔蘸了隔夜的陈茶,在纸上均匀涂抹,白纸慢慢地变黄了。
待画纸干透,因固定了画的四角,纸的褶皱起得不多,却很明显变旧了不少。
“这能行么?”承熹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见纸张果然十分脆,拿起来透光一看,上头有像风化一样的斑点。再看几枚阳文印,秀劲质朴相得益彰,一看便知是有功底的。
“这画是假的,又讲不清来历。若是别人问起这画是怎么来的,咱们又说不清,不会被报官吧?”
江俨小心翼翼把画的四条窄边裁出来,装作是从裱褙上裁出来的。卷好后,又在画轴的侧面用染了点点灰尘的泥水抹了两下,不疾不徐解释说:“宫中真迹极少流出,就算是大家也辨不分明。”
“故而民间慢慢有个了说法:但凡是来历分明的,卖家能讲得头头是道的,十有八/九是假画;反而越是来历不明的,是真迹的可能就越大。”
“那要卖给谁?可找好了买家?”
江俨摇摇头:“不用去找,古玩楼旁边便有典当行,自有识货的在那蹲点。”
承熹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