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哪般?
“若子珩命丧此酒,子玮便入道长门下,求道长不吝指教,训导他长大成人。”说完又对本仙行了一礼。
本仙往后跳两步,不能受他这礼。为种类似交待后事的情形渗得人心慌。我开始思考,若是柳子珩真因此酒危在旦夕,要不要破例出手相救?
柳子珩倒不见外,该说的说完了,从容自在地运起功来。
事实上柳子珩让人省心的很,他一碗蛇皮酒下肚,连脸都没红,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运了一晚上的功。
本仙原该回到自己屋子,行到门边又绕回去,罢了,罢了,本仙就替他护法吧。
柳子珩年纪轻轻,功力不弱,他一个周天一个周天小心地引导着蛇皮酒,一点一点地试酒里的毒性和药性。屋子里的酒香渐渐散去,我守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凡人竟出奇的平静。
次日,将破晓之时。
我一激灵醒来,屋子里不见柳子珩。
昨夜不知怎的竟睡着了,醒来一看空荡荡地屋子,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摸一下床裖,还是温的,柳子珩刚走不久,还好。
径直寻到柳老夫人屋外,神识一探,柳子珩在里面。
他的气息和柳子玮很近,我能想象到柳子珩守着弟弟和祖母的满足画面。
光想着那画面,一颗心回到胸口,变得很柔软。
也不知柳老夫人喝了那蛇皮酒不曾。
有老人说,凌晨未破晓之时,是人最容易往生的时间。
果真不假。
天将亮前最黑的时刻,我远远地看到牛头马面拎着铁链走来。
本仙曾在幽冥鬼神宫里住了一百年,地狱的小鬼小神都认得本仙。
牛头马面目力不及我,走得近些才看到本仙,齐刷刷要跪下给本仙行礼。本仙虚扶一把,朝他们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等等。
本仙想先进去看看情况。
正要迈步,就听到屋子里喊“祖母……祖母”。
一长一幼两把声音,居然还有些欣喜,这是为何?
幻身进去一看,老夫人脸上透着死气,但精神却好得紧。
回光返照。
老夫人刚醒来,柳子珩手上端着药碗要给他送服。老夫人挡住,说“不急”。
柳子珩有些急,又送。
老夫人再挡,深深地看了柳子珩一眼,道:“生死有命,老身活到这把年纪够了。这几年你辛苦了,家里理得很好,弟弟也养的很好,我放心得很。如今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们爷爷和父母,这是好事,你们要高兴才是。”说完转过身,伸手抱小孙子。
柳子玮乖巧地探过身子轻轻地依着祖母。
此刻的画面很祥和。
本仙想到了三十三天外的那个寂寞的老头。
又想到我一手带大的楼越。
自从养了楼越之后,我对元始天尊不再那么怨了,抛开他造我的目的不论,他造我育我是铁打的恩情,我不能当白眼狼。养儿不容易,我养楼越操碎了心,我小时候比楼越还闹呢,元始当年养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小时候那个……呃……比楼越确实还要淘气几分。
牛头马面还在外面候着,我知道往生时辰是不能误的,否则不仅牛头马面失职要罚,往生之人下了地府也要遭罪。
我出到屋外,问柳老夫人生死簿上的时间。
卯时二刻,牛头马面答。
也罢,本仙向牛头马面讨了一个人情,他们等到了二刻的最后时刻才进去提柳老夫人。
柳家两兄弟不容易,最后的温馨时刻每一点滴都是珍贵的。
柳家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礼。
街坊邻居都说柳老夫人有子孙福,柳家兄弟孝顺懂事。
柳子珩和柳子玮又瘦了一圈,办丧事累,守丧规矩多,他们两兄弟,一个弱冠之年,一个黄毛小子,把事情里里外外办得清清楚楚不知花了多少精力。且于守丧之事,两兄弟守丧严苛,天天清菜白水,柳子玮小小的脸蛋更尖了。柳子珩也好不到哪去,二十岁的年纪原该血气方刚,熬得满脸菜色。
本仙原不爱多管闲事,但此事事关柳子玮的身体,我破例劝了劝,结果两兄弟一个比一个轴,变本加厉地守丧,脸皮一天比一天菜色,本仙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荧骨后来还是查到是柳子珩盗的蛇皮酒。他气势汹汹杀到柳府来的时候,柳子珩坐在他小院的石桌前等着。
桌上摆着的,正是荧骨那坛子命根子酒。
本仙这一回扮起和事佬的角色。毕竟此事原是柳子珩不对,我再偏帮他有失公允。
柳子珩说:“此酒我只用了一碗,盗你的酒是我不对,我还你一碗罢。”
一错眼的刀光闪过,柳子珩手腕上霍开一个口,抬起手对着桌子上的空碗放血。
我之前还好奇呢,桌子上摆一个空碗难道是还想再喝一碗?没想到柳子珩这个要命的光棍,竟拿碗装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