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则沉默了半晌,他并未想过许霜枝会突然有此问,道:“我并没有家。”
路灯把宋嘉则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这句话中,许霜枝并未听到任何情绪。
宋嘉则没有家?许霜枝很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抬起头,惊奇地看了宋嘉则一眼,但宋嘉则的脸上仍带着笑意,仿佛她方才听见的话,并非出自宋嘉则口中。
见许霜枝面带奇怪之色,宋嘉则垂着头道:“我父母常年不在家,所以那个家,名义上存在,实际上并不存在。”
之前班上开家长会时,并未有人来给宋嘉则开家长会,这件事也印证着宋嘉则的说法。
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许霜枝听到耳旁有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告诉她,她应该做些什么,但她具体要做些什么,那道声音却不肯告诉她。
“我也没有家,父母在我心中,只有照片上那两张近乎淡漠的面孔,我是我姐姐养大的。”
那你为何会是孤身一人?宋嘉则按下这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喃喃道:“许霜枝……”
“并非想通过比较,使你感到自己的幸福,而是……”许霜枝说这话时并未看宋嘉则,只是垂着头,留给他一道清丽的侧影,她道,“想让你知道,我或多或少能感知到你的痛苦,你并非一人。”
“许霜枝……”宋嘉则犹疑着,他想安慰眼前的许霜枝,但他却又明白,安慰或许只是不必要的客套与必然的揭伤疤而已,一番犹疑之后,他道,“谢谢你。”
许霜枝只是哼了一声,两人慢慢地往学校走去。
宋嘉则不时地看向许霜枝,灯光之下,她的那张富有青春气息的脸,总是莫名其妙地跳进他的眼中。
他离她,又近了一步。
看起来,她并不记得曾出手救下他,可是,他记得这一切就好。
两人到学校时,天色仍暗,许霜枝刚在座位上坐下,却见秦玉楼沉着脸走了过来。
她一边拿出语文课本,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有事么?”
“许霜枝,你的数学作业还没交。”
秦玉楼是高二七班的数学科代表,所有数学作业都由他一个人收发。
在课桌和抽屉里翻翻找找,并未找到数学习题册,许霜枝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她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秦玉楼,她的目光清冷,却仿佛想穿透皮囊,看清秦玉楼的灵魂。
秦玉楼只是哼了一声,别过眼,并未看她。
许霜枝缓缓起身,在教室后的垃圾桶前站定,一番翻找之后,她从垃圾桶中捞出一本数学习题册。
一旁的宋嘉则已是目瞪口呆,他惊愕地看着许霜枝连同她手里的数学习题册。
擦了擦数学习题册上的汚迹,许霜枝却嗅到习题册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她很熟悉。
把数学习题册塞到秦玉楼手中,许霜枝仰头看着他,低声道:“这种把戏并不好玩,建议在下次扔掉它之前,先洗手。”
秦玉楼涨红了脸,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习题册,解释道:“许霜枝……”
但秦玉楼还来不及解释,许霜枝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往教室外而去,宋嘉则神色复杂地看了秦玉楼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他找到许霜枝的时候,许霜枝正站在水龙头前,用力地搓着手。
冰冷的水拍着她的手,那双白净的手此刻已是通红,宋嘉则既心疼又不解地看着许霜枝,道:“许霜枝,你为什么不生气?”
许霜枝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嘉则,仿佛是在惊奇于他的一无所知,她道:“在高二七班待了这么久,你没发觉,我被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孤立么?”
这话一道惊雷劈在头上,宋嘉则身子一晃,他知道班上的人不喜欢清冷高傲的许霜枝,但他却不知道她被所有人孤立。
他握着拳头,抑制着身体中的怒气,道:“许霜枝,为什么不告诉朱老师?”
“很遗憾,我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朱老师也没有同我一般灵敏的嗅觉。”
说完,许霜枝便回了教室,宋嘉则站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仿佛又让许霜枝缩回了那双试探的手,重新戴上了那张清冷高傲的面具。
一上午过去,两人相安无事。早上的小插曲很快便被许霜枝抛诸脑后,她正在完形填空的海洋中泛舟之时,宋嘉则却忽然递来一个小本子。
小本子上除了一只可爱的猫外,还有一句话:许霜枝,我把所有作业都做完了。
自从徒步行后,比起刚开始那个连世界地图都画不好的他,宋嘉则的确是进步了不少,只是,想当她的对手,可不是把作业做完就能解决的事儿。
许霜枝拿起铅笔,写道:已阅。
刚把小本子推过去没多久,那小本子又被推了过来,许霜枝瞥了一眼,上面仍旧是一只猫和一句话。
那句话是:许霜枝,我能和你聊天么?
宋嘉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