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佩尔落荒而逃之后,克莱森耗时五秒推测出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在她仅剩的认知中,登门求人办事是不能两手空空的。因此她特意去斜对面的买了两个甜甜圈。一个是薄荷黑巧克力,一个是双重巧克力。
事实证明,这招的确有效。
于是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默默无言地吃完了甜甜圈。一时空气中漂浮着油脂和糖的罪恶香气。
在迅速升高的血糖作用下,克莱森感到一阵浓浓的睡意。她就势往后缩了缩,斜靠在墙壁上,打算打个小盹。也许是口鼻间食物残留的香味,也许是黑暗中依稀听到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微妙的平静和放松向她袭来。
克莱森很快就睡着了。
埃佩尔在黑暗中没有克莱森那么瞎,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见神经粗如钢筋的克莱森一闭眼不过五秒就直接睡死。
这么说来这家伙原来就这副样子。不知道没日没夜地窝在工作间捣鼓些什么,出来像鬼一样弄好两人份的饭,坐下来吃着吃着突然就睡着了。像突然食物中毒当场去世一样睡了十分钟,悄无声息地清醒过来继续吃饭,像是无事发生过。
当然也有没及时醒过来的时候。于是埃佩尔不得已去洗碗。
不得不!洗碗!
一想到当时被迫洗碗的屈辱,埃佩尔就想把对方的脖子当成椅子腿锯一锯。
虽然最后没有锯成就是了。
埃佩尔自顾自地瞪着打盹的克莱森。然后踹了克莱森的膝盖一脚。
克莱森并没有睡得特别深,这一揣力道不大,但还是踹醒了她。她茫然地回看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幕在埃佩尔眼里就很惊悚了。克莱森的睑裂很大,眼睛黑多白少,此时徒劳地睁大眼睛,感觉眼珠子要整个掉下来一样。
埃佩尔毛了。他回忆起了很糟糕的往事。
他又蹬了克莱森一脚。
克莱森把腿往后缩了缩,换个姿势又睡着了。
“啧。”埃佩尔懒得再踹了,对方不痛不痒地像是沙包,一点意思也没有。他索性从大象滑梯里面爬了出来,戴上卫衣的兜帽,在白日的街道里一圈一圈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这个身形瘦高的可疑男子,和城市里常见的无所事事的游民毫无差别。
虽然他的身上,有一把被人磨尖的螺丝刀,和一柄刀脊雕着繁复花纹的匕首。
还有一个小小的,藏在卫衣的暗袋里,连本人都遗忘的药瓶。
装着某个人精心培养出的,规则长方的白色晶体。
走到第三大道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是昏暗了。今天也是毫无收获的一天。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细密密的雨丝,合着深秋的风,格外的粘腻冰冷。街灯也是昏黄的,下着雨的周五黄昏,这条主干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
鞋子踩在积水的马路上的声音真是烦死了。
兜帽变得非常潮湿,脑袋像是洗过之后一晚上都没有干真是烦死了。
遇到的人都一副活得想死了的模样真是烦死了。
以前就很无聊现在变得更无聊的克莱森也很烦。
“啪叽。”
然后埃佩尔就一脚踩进了一个积水坑。
右腿从鞋子一直湿到膝盖。
“!”埃佩尔怒骂着,单脚跳了五六下,跳开了那个水坑。
然后他听到有人在阴影里哧哧地笑,说着,“可不能说脏话,小心你那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伙伴不跟你玩了。”
那个是身材高挑的女性,穿着正红色的连体裤,外面罩着驼色的长风衣。头发是金色的大波浪。她站在街边店铺的雨篷下,眉骨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说话时只能看到一张描得精致的大红唇开开合合。
简直和前几天万圣节无聊的人放在路边的诅咒女巫的雕像一模一样。由于被吓一跳所以愤怒得砸烂了那个雕像的埃佩尔又感受一阵手痒痒。
只听她继续说着,“克莱森也算个是上等人,怎么就和你这路边的疯狗搅和在一块了呢?”她转着手里的长柄伞,慢悠悠地说着,“要是我来饲养她,她应该还在她最爱的小作坊里做着神的美梦吧。“”说着,她从雨篷下跨了出来。
略约细长的眼睛勾着上扬的眼线,眉峰高高挑起。一双浅灰色的眼珠恨恨地盯着埃佩尔,偏生那红唇还是笑着的,“你说,为什么她会忘记引以为傲的学识,失去赖以为生的才能,沦为被肃清的对象呢。”
埃佩尔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不知道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突然街道上失去了他的身影。
锵。
挡住那一刃把从暗处刺出的匕首的,是女性手中的伞骨。木制伞柄从漆黑伞骨中抽出,露出一截银白的利刃。
埃佩尔的面容因为极度的喜悦扭曲,像是个饥肠辘辘的恶犬看见了奔跑着的肉块。
“哈哈哈哈哈哈你那眼神里的厌恶可真有趣!有趣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