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接小弟放学时,他像颗小炮弹撞进我怀中,神神秘秘地喊我附耳到他嘴边,用周边都听得清但他自认为很细声的低音道,“哥哥,哥哥!我知道为什麽恐龙都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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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是个小恐龙迷,每次到博物馆都兴致勃勃嚷着看恐龙,我不太明白一堆拼接起的白色骨头有什麽能够吸引他的,尽管他往日问我“恐龙哪里去辽,哥哥为什麽不能给我买恐龙,我想养!”的时候,我也头疼地找不到令他心满意足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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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居然自个找到了答案,小孩子总会有这种怪诞的答疑天赋,我摸摸弟弟柔软的发丝,心中蓦地涌起股难以言喻的自豪,像吞了个血包时满足感,我一边牵着他的手往停车场走,一边熟稔地哄着他接话道,“哇你真厉害,这都能知道,那你告诉哥哥这是为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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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一晃一晃地摇着我们相牵的手,边奶声奶气地认真说,“因为恐龙,它们跟神明冷战了!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然後,然後妈妈消失啦,恐龙也消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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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寒气像阴鹜的蛇般,从脚底窜上头顶,勒的我咽喉瞬息卡住。我扭头看幼稚园中班的四岁弟弟,他还美滋滋地对我傻笑,纯真而得意,像路边随处可见的扶桑花那般稚气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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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花坛边上,我不爱惜扶桑这繁衍众多的品种,随手便拧断一颗扶桑花,掰开花萼,扯掉花瓣,暴露花蕊隐藏最深的部分,塞给弟弟让他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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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花!甜甜的。”弟弟笨拙地把花蕊含进嘴里,嘎嘎笑着,屁颠屁颠地绕着我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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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花是我小时候的日常,其中扶桑花是最常见又甜蜜蜜的,便顺理成章地受到了小孩群体的欢迎。那时我们也只知道这是大红花,连扶桑、朱槿、照殿红这些字都不认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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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好棒,”撕花让我稍感抚慰,我组织下言语,尽量温和地问道,“今天学了冷战这个词吗?还知道什麽叫神明啦,老师今天讲了什麽好玩的小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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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讲打鼓龙!说一个大恐龙接小朋友们上学,边打鼓边上学的故事。”弟弟一本正经地回答,“冷战是文文告诉我的,文文特别高,”他一直很羡慕文文同学的身高,此刻又比划起来,“这麽高!他教我,恐龙是要和别人一起玩的,像爸爸要和妈妈一起玩,跟恐龙玩的那个就叫神明,炳明的那个明诶。”炳明是他们的同班同学。说着他仰头看我,两眼亮晶晶地,像高山的溪流般清澈,显然是在等待我为他戴高帽。“噢!还有冷战,”他掰着手指头,连忙补充起来,“文文说,两个好朋友,不讲话了,不在一块玩,就是冷战。文文懂好多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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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并未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我松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微涩,用力夸奖了弟弟几句,便让他爬上车後座的儿童座椅,为弟弟系好安全带。弟弟很乖。母亲生下他後便与父亲离了婚,父亲工作繁忙,大部分时间都是我来帮忙带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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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猜恐龙跟那个那个神明冷战之後,开不开心?”他突然瞪着圆溜溜像黑葡萄的眼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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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我摸摸他的小脸,看他喜笑颜开地说哥哥答对辽!转身回到驾驶座开动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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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也妄论恐龙与神明的冷战,但大抵小弟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个世界开心着。
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