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林北去国外工作这事郑仁毅没怨过,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夜深人静时,各种想法便如同潜伏的魑魅魍魉,幽幽冒出来——林北想他了吗?林北出国是想逃开这里吧?我不在他身边,他是不是感觉更自由了?
可等第二天早上醒来,这些胡思乱想又会如潮水般褪去,所有阴暗的念头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要是这时收到林北在他睡着后发来的一句晚安,郑仁毅就恨不得立马对着满屋子林北的痕迹深深忏悔。
他在林北的事上没分寸,自己知道得很。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忍着盼着等着,甚至随着年岁而越发变得束手束脚,也就偶尔和王木柯陈晓他们喝喝酒发发牢骚。
“你说,你能两三年就从利雅得回来,他为什么不行。”
“借口,都是借口。就是想躲我,离开我他就蹦跶。”
“一走好几年,等他回来,我又老好几岁,男人最有看头的这几年就过去了……”
王木柯和陈晓红着脸,把喝高了的人往车上扶,嘴里胡乱应着。
陈晓心想,你从高中就说自己有看头,可惜没人看,这都快二十年了,还夸自个儿呢,害不害臊?但是他嘴上附和得好好的:“放假!这两天就给他放假!”丫的回回找我出来喝酒,图的不就是这个?
郑仁毅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老老实实被按进车里,冲他俩一挥手,严肃的模样好像方才耍赖的不是他:“不许把我的话告诉林北,不然你俩等着。”然后一骑绝尘。
王木柯咬牙切齿地去结账,才发现郑仁毅已经买完单了,还在前台留了份沙特大礼包,里面有两把精雕的腰刀:“嚯!这刀帅气。”捅捅身边低头看手机的人:“嗳,林北出国两年多了吧,这还得待多久?”
陈晓正给Durand回信息让他来接自己:“嗯……外派时间应该够了,听说已经向公司打申请了。”
“仁毅知道吗?”
“啊,我告诉他了。”
王木柯摸摸下巴:“林北干啥不自己告诉仁毅?”
“我哪知道他们玩什么情趣。”
当晚陈晓就着工作,隐晦地跟林北提了提回国的事。林北用膝盖想也知道郑仁毅又去找他俩喝酒了,叹口气,扭头打开视频。
郑仁毅眯着眼睛,面上带着微醺的红,见到人惊得往后一闪:“你下海挖石油去了?”
“来了几个南法的客户,一起去美黑了。”林北看了眼自己好不容易晒成古铜色的手臂,挺满意的:“只有我一个黑成功了。”
郑仁毅哭笑不得:“小心晒伤。”
林北点点头:“这周末我休息,回去一趟吧。”
郑仁毅皱着眉头:“你要是想我了,我就过去找你。要是缺东西就更不用回来,少折腾你自个儿。”林北耳朵那毛病说严重也不严重,就是易复发这点格外折腾人。
“……不缺东西。”
“那就是想我。”郑仁毅笃定地说,在桌子底下翘着二郎腿,已经把拖鞋晃掉了。
林北陷进座椅里,专心品茶,不说话。
郑仁毅把窗口放大再放大,盯着林北茶杯后面扬起的嘴角,心里痒得不行:“我现在出发。”
“等会!”林北赶紧扑过来,生怕郑仁毅真醉着酒飞过来:“你赶紧去睡,我就随便想想。”
“随便不行,”郑仁毅借酒耍脾气:“你不好好想,我睡不好。”
林北瞥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别胡闹。
郑仁毅低头思忖片刻:“其实我也不太方便过去。前天和朋友打拳蹭到腰了,一直没告诉你。”
只见林北眼前一亮,转瞬又窝回座椅里,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凝望着虚空一角:“太遗憾了……我大后天交接完手续,就可以回国了,之前还想你来接我。”
郑仁毅勾唇:“不遗憾,我的腰当天就好了。”拍拍显示器就像在拍林北的头:“乖,等我借王木柯的飞机去接你。”
林北缓慢地眨了眨眼,愣了在电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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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在哈利德国王机场,米白穹顶在太阳热辣的炙烤下泛着层似有若无的热浪。
林北和另一位回国的公司前辈站在候机室窗前,各自等着时间。
“林北,咱们部门的小姑娘总私下里开玩笑,看谁能逗笑你。”柳泊州的银边眼镜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衬得整个人十分儒雅。
林北努力提起唇角,指指自己:“我在笑。”
柳泊州一愣,笑出声来,摇摇头:“没事没事,不用勉强。”
快要到约定的时间,林北伸手想看时间,才记起走得匆忙,把手表扫到箱子里了。
“回国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柳泊州把腕上的手表伸过去,凝着林北左手手腕处平时被手表遮住的印记,眯了眯眼睛,确定自己那天没有看错。
林北歪着头看时间:“没别的打算。努力工作,挣钱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