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
但是没有人再继续往下问。
人们对莫埃斯家的事讳莫如深。秉承着不刺激的态度,努力规避有可能的伤害行为。莉莲从医院回到家里养伤,社区的人们依然如以前一样对待她们,仿佛并没有遇到伊莲发病伤害自己的那种可怕事故。
俞雅理解他们的想法,但她并没有像对待一个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莉莲。
她在莉莲面前,从来不忌讳提到莉莲的噩梦、分析她的病态,甚至是谴责她的行为。她能控制刺激的力度,能把握适当的度量,她知道怎么做才能达到她想要的目标。
事实上一切心理干预手法莉莲都有尝试过,但无论是PTSD也好,躁狂也好,最终又归结为重度抑郁的症状。她的精神生了病,它扭曲她的思维,放大她的情绪,让她变得更加凶狠残忍,变得渴求鲜血与疼痛——仅仅是伤害自己而不是去伤害别人,已经算是她的自控能力极端顽强的体现了。毕竟,鲜血跟疼痛是会上瘾的,通过伤害自己让别人痛苦所得到的快感很容易叫人痴迷。
为什么精神病人更容易有暴力倾向?
因为某种程度上精神病症会放大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包括嫉妒、怨恨、骄傲、狂妄以及恶意,会让他们的法律意识、道德意识变得十分薄弱,简而言之,思想异化,沦落到一种“非人”的状态,所以他们很容易出现残忍恐怖的行为。
就这个层面来说,莉莲实在是要好上太多了。她为什么没有彻底沦落为一个疯子?为什么没有封闭思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很不可思议,但的确是真实——莉莲是拥有理智的。
她拥有极高的智商与情商,如果没有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她未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也很有可能。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怕是发病时她都留有几分清醒,这表现在她能够明明白白地回忆起发病期间自己所做的一切。
所以她能接受别人的劝导,能尽力沉浸入心理疗程,她是由衷地想要康复……但是很不幸,就算她清楚那一切说法都没错,她发自内心地认为它们再正确不过,心理干预能对她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她需要吃大量的药,保持镇定抗击抑郁,辅助治疗才是心理,然而那些药的副作用带给她更大的痛苦,不仅仅是作用于身体上的难受,还有精神上的麻痹。不吃药噩梦缠身,吃了药她又惧怕着自己本能的行为——而那时她在药物作用下,是完全丧失意识的。
对于这种情况,俞雅使用的方法就显得比较烈性。倘若她认真起来的话,再有警惕心的人,也会不自觉落入她暗示与催眠的陷阱中。她看穿一个人知道如何才能达到目标,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大概是因为莉莲本来就是个特殊的孩子,所以“以毒攻毒”这种事,放在她身上也有了奏效的可能。
*
这个冬天快过去的时候,莫埃斯太太与她的男友结了婚。她与她的女儿、格瓦先生与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在次年夏季的某一天,莫埃斯太太邀请俞雅参加她们的家庭小聚会。
俞雅欣然前往,到了之后才发现除了自己,他们并没有邀请别人。俞雅看到门廊客厅里鲜艳灿烂的彩带铃铛装饰,就仿佛这是万圣节或者圣诞节一般的节日,那是莉莲与她的弟弟们亲手布置的。
莫埃斯太太在做蛋糕烤派,格瓦先生在后院准备火炭与烧烤架,孩子们把沙发搬到后院的草地上,摊开餐布,在旁边打开音响跟着音乐蹦蹦跳跳玩疯了。
莉莲的腿还没有好彻底,跟着蹦了会儿,就瘫在沙发上歇息,双胞胎看到俞雅进来,乖巧地打完招呼就疯跑进厨房给姐姐跟客人拿冰激凌。
没多久,两个手里各握着一支甜筒的人看男孩子继续疯跳。
莉莲笑眯眯看着看着,忽然说:“简,我觉得很幸福。”
在热烈澎湃富有节奏的音乐中,这声音并不分明,但俞雅依然听到了。她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应了声:“哦。”
“你说得对,逃避没有用,‘征服’它才是我需要做的。”小女孩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手指头,喃喃道,“无论是情绪,还是能引动我情绪的人。”
俞雅又咬了口奶油,然后扭头看向自己的病人。她沉默了下,才道:“你做了什么?”
“我跟人上床了。”她若无其事地咬手指,瞥向俞雅的一眼有种隐约的挑衅,甚至因为回想起这段记忆,她有种莫名的兴奋,整个人的气质显而易见地高扬起来,“跟洛蒂亚。”
怀特夫人的大女儿。一个火辣明媚的女孩子。青春期的丰满,热爱运动与阳光浴的蜜色。
俞雅确实没想过这种可能。有过那样残酷的经历,能不为阴影吞没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对于“性”这种事物产生本能的厌恶几乎是必然。
莉莲对于所有那个年纪的男孩都有种近乎仇视的心态,并不是说牵连无辜,只是由于曾经的痛苦与无助,所以将那份不安扩散到了整个群体身上而已。当然,孩子总要长大,对于性产生需求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