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他的两个孩子,是对双胞胎,都比莉莲年幼,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因而温柔体贴、宽容礼让,十分叫人怜爱。
莉莲会接受他们并不意外。
俞雅想得更多一点,因为熟悉她的病症所以想得要更深入些。她在想,能让沉寂了七个月的莉莲再度失控,或许也并不是心理上的问题,毕竟她有很长世间没有好好吃药了不是吗?
*
出于对莉莲的爱怜与同情,她答应了莫埃斯太太为孩子做心理疏导。
社区的太太们并不知道俞雅原先的职业,也不知道她曾在这领域有过怎样的成就。由于现在哲学教授的身份使然,就算展现出某种异乎寻常的知识与技能,她们也只以为她是心理学爱好者,拥有极高的亲和力是公认的,所以对于她更能得到别人信任毫无怀疑。
在莫埃斯太太的眼中,莉莲最糟糕的时候,是遇到了俞雅才慢慢恢复过来,那么对方必然有自己的特殊能力……请求她的帮助几乎是顺理成章的。
俞雅并不介意。对她来说这跟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胡思乱想。
她想,为什么呢,这个世上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一次次地开启新的人生,面对不同的命运与际遇,确实奇妙,但并不能否认这就是一个怪圈。所以,为什么陷入这个怪圈的人会是她呢?为什么只有她成为这个世界的例外,科学唯物世界里唯一的不科学不唯物?所以,她为什么要经历一个个的人生,一次次努力走到最后呢——即便她并不能感觉到疲惫?她为什么要流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不停歇地前行?
俞雅已经忘记在那么漫长的旅程中自己是否曾出现过这样的思考,她没有对此准确的记忆。
这种“失忆”就像人幼年看过的电影、阅览的书籍一样并非突兀消失,而是渐趋淡褪,你知道你看过你阅览过,但你记不起准确的模样。
从一个水塘跳到另一个水塘的轮回,每一次都崭新鲜活,正如她的灵魂也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过往沉重的负累——就算是有,那所有的负面影响也都与正面影响一起,在过去的剪影自她生命中剥离时,已经随之蒸发、流逝、消失、再不复出现。
她不会疲惫,不会难过,不会困惑,不会执着。
她总能找到很多可以做的事,她的时间总是紧张又迫切,有限的生命里她总能拥有何等无限的目标——哪怕是“努力活着”本身。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没有任何突兀,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这样的旅程。
可是为什么呢?
她本来大概是不会想到要思考这些的。但是她也生病了。病入膏肓,走到头了,要结束了,所以不可避免地转回头去,想要看看来路,探究探究过往,辨析辨析原因。
但实际上俞雅能记忆起来的,只有前几次岁月里一些模糊的剪影与人生的间隙里让她的灵魂可以暂时歇憩的白光空间,以及,出现在她的灵魂里的,与她交谈的声音。
“它”说她是在温养自己的灵魂,“它”说她修复完毕需要接替一个职位……说真的,她并不能理解这个答案。
这是远超于她的认知的事物。远超于一个“人类”所能领会的事物。
俞雅隐隐有感觉,为什么旅程要结束……她已经到达“人类”这个物种能累计的极限了。
那不知名的力量将她塞入这个世界,让她犹如病毒一般拥有不断开启新的人生的机会。俞雅敬畏人,敬畏思考,她知道思想能实现多大的创造力——甚至不止人,她不会轻视任何一个能独立思考的生物——她原本也是这个族群的一部分,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上升的大门了。
她的思想已经逐渐凌驾于“人类”的极限,人类的躯体已经塞不进她的认知所代表的灵魂,她感觉到无处摆放的焦躁,感觉到无法解脱的压抑,躯体与灵魂不融洽的事实让她夜夜噩梦,令她陷入沉重的孤独与抑郁之中。
——快到头了。
她既期待着那种解脱的松快,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她既感叹于即将见到的新的世界,即将领悟到的新的认知,会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新刺激,又对于神秘的未知生出迟疑与惴惴不安。
总之,十分复杂。
从医院回来得早,俞雅回家放下东西,带着柯西去教会做义工。
雪已经停了,地面积雪也不厚,业主管理会显然已经组织了人员清扫了社区主干道。她家门口也被清理得很干净,这显然是恩利斯太太的功劳了。作为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母亲,除了大儿子下课迟回家晚外,她还有两个精力充沛的儿子与一个什么事都想参与的女儿。
西方国家的人热衷于做义工,很大一部分是精神文明高度建设的成果。义工文化已经成为社会生活中极为重要的方面,并不是说富裕有余力的人才会去做义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乐于奉献——就算是穷人,只要他觉得自己拥有帮助别人的力量,他就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