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少锋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过。
事情发展得比他想得要快,要更复杂。一晚上过去,阵痛已经强烈得使他再无力抵抗,只能在剧痛袭来时张大了嘴,如脱水的鱼一般猛烈喘息。他的双腿依然被绑在一起,大腿可以稍微分开,但始终无法摆出一个舒适些的姿势。他能感觉到胎儿缓慢的下坠势头,胯骨和小腹处的压力越来越大。
如果需要靠自己独力把小孩生下来,他也不怕,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但现在他无法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知道情况究竟顺不顺利,也没有药物可以借助来补充体力,只能硬生生熬着。
每次从腹底向上蔓延开来的痛楚,攀在他的整个躯干上,紧紧地拽着他的神经,真像是酷刑折磨一般。他的脑袋仰在沙发上,后面破旧的布料都被他的汗水沾湿。被绑着的那一只手腕,已经被他控制不住的挣扎磨出了好几道血痕。痛到极处时,他只能握着拳头,不停地敲打着旁边的扶手,但依然是白费力气。
这就是生孩子的感觉吗?云少锋竟然一瞬间觉得,后悔了。他不怕自己受苦受难,可是万一一直这么痛下去,最后却因为被困在这里而害死了小孩,那怎么办?
不行,不能这么想!云少锋猛地抽气,咬紧了双唇,将嘶吼压了回去。他的下唇也被咬出了血丝,沙发边缘的布料被他抓住了破损的棉絮。在他痛得两眼发花之际,终于忍不住轻声呼喊,“呃——痛,唔……太痛了……”
一波阵痛过去,他稍微喘顺了口气,眼前还是白蒙蒙的看不清楚,就听见金属碰撞的一声响动。危家义又闯了进来。
这一次,危家义失去了镇定自若,反而又急又气,径直走到云少锋跟前,枪已经握在手中了。
云少锋看了他一眼,竟然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你竟然,”危家义愤怒得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设个局来引我?”
云少锋笑得更深。
计划成功了。
“各位,我有个想法,”云少锋做了个深呼吸,“我觉得家羲应该要去加拿大……
“但是不是真的让他离开特区,只是表现出他已经离开了的样子,让危家义以为他选择将下一步放在翻案上。同时,我们想办法将红盛的相关责任引至危家义身上,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黑社会头目。”回到当日在日本餐厅的包厢中,云少锋抛出了一个大胆的可能,“只要他手底下的资金开始流动,我们追踪资金的去向,那他从事三合会活动就是人赃并获。”
“但是之前我为了防止他打甩官司之后重出江湖,已经将红盛的钱拆分到了很多不同的地方,就算他现在重新成为坐馆,也没有太多用武之地了。”危家羲说道。
“不紧要,他回归红盛之后越是无路可走,那就越可以逼到他狗急跳墙,去找新的水喉(资金来源)。”云少锋冷静地回答,“我已经想起了危先生的保险柜密码,我需要警方的帮助,好好利用它。”
一切便形成了计划。云少锋在危家羲离开之前,便已在警方的掩护下,去银行开启了保险柜,但并未将里面的文件带离,只让警方登记了所有相关的账户和资产,暗中追踪。危家羲也依照计划假意离开特区,当真下定决心躲了起来,不与云少锋联系。而云少锋则沉住气,每天照常生活,表现得逐渐放松警惕。
想要靠加拿大的线索来翻案,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不说,成功的几率也并不是那么高。而和红盛有关的一切,已经拖得太久太久了。对警方来说,大概是从危俊林被害开始部署,而对危家羲来说,这仿佛是他的一生。
于是,危家羲做了一个没有人能猜到的决定——任由让云少锋做饵。
“你爸爸之所以只让我一个人知道密码,大概就是等着这一天。”在他离开前,云少锋仍很平静,“这一次,我需要你相信我。”
危家羲说不出口那一个“好”字,因为他太过担心,也太过心痛。但他们都知道,危家羲这辈子最相信的就是云少锋,而云少锋从未令他失望过。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此刻终于在危家义的脑海中交汇起来,线索这才变得分明清晰。银行经理和的士司机,过分顺利的赠与过程,像失踪了一样怎么刮也刮不出来的新青老狐狸……全部都是局!请君入瓮,只等着自己跳进去。
危家义举起手枪,对准气喘吁吁的云少锋,扣住了扳机保险。
云少锋正在阵痛的间隙中努力攒着体力,他抬头看向危家义的枪口,毫无畏惧:“你不能杀我,我是你最后的筹码。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走出去,全特区三万个警察都不会再对你留手,对于这个社会来说,你这条命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危家义这就明白过来,根本没有什么和银行的续约,他先前的谎话连篇,都是为了让自己留着他的性命。而到了现在,他的命显然比自己的要值得顾虑。
云少锋唯一没有算到的一点,是危家义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照计划,他本该直接往办公室去,而警方早已部署了对他的守株待兔,只要证据到手,就会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