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玄随着婢女进了筱宛居,正见到苏秀秀与上官明分坐曲足案两侧,皆是神情古怪。他愣了愣,仍是规矩行礼:“皇后娘娘,明昭仪。”
苏秀秀见了厉玄,瞅着他的脸想了一下,然后才忆起他的身份来,“原来是康王家的小世子,有些时日不见了,今日怎么忽然往陛下的后宫里来了?”
厉玄这才想起,上官明如今身份不同,而他自己也年岁渐长,再不是适合随随便便往长辈后妃堆里钻的年纪了。他又马上察觉到,自己现在两手空空,甚至不能用探望来做借口。面对皇后狐疑目光,厉玄看了一眼上官明,猛然想起些什么,从容答道:“侄儿是替家中父亲跑腿来的,多年以前,明昭仪曾赠一份照古籍制成的药膏,对父亲的陈年旧疾有奇效。不知明昭仪这儿,可还有方子?”
“原来是为此事而来,请小世子稍等,本殿这就去取。”上官明礼貌微笑,招手唤绣冬过来扶他,正要起身。
“小世子,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苏秀秀蓦然冷淡开口,“本宫亦是筱宛居的座上宾,还是你的长辈,现下还坐在这儿呢,你就要让身怀六甲的明昭仪替你劳碌,把本宫独自晾在这儿,是否有点不合礼数呢?”
厉玄一时有些错愕,忙躬身道:“皇后娘娘教训得对,请娘娘和昭仪好生歇息,小侄自己去找那方子便是。”
“在书房里,那边的丫头知道是哪一本。”上官明看了眼苏秀秀的脸色,只能温和对厉玄提点一句,由他独自去了。上官明又转向身侧的绣冬,轻声道:“你跟着过去瞧瞧。”
绣冬稍一屈膝,正要追去,苏秀秀又开了金口:“茶水凉了,绣冬姑娘,劳烦你去重新煮一壶茶来。还要各色茶果、点心,一样一件,全部现做,本宫饿了。”
上官明和绣冬齐齐变了脸色。苏秀秀显然是想将绣冬支开,不知究竟有何目的,令人忧心。但上官明仍是朝绣冬点了点头,示意她照办便是。
等厅中再无他人,苏秀秀瞪着上官明,目光落在他渐有弧度的小腹之上,眼神凌厉,叫他极为不适。上官明只觉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害喜恶心又漫上胸口,让他浑身难受,却又不能发作。
“姐姐……”他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
“贱人。”苏秀秀冷不丁地如此回答,“你此前指天誓日地告诉本宫,你对后位无意,自述毫无野心。本宫才一转过头,你便以龙胎背刺,满口谎言,两面三刀!若不是你竟胆敢将请帖送到陛下那儿去,本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的。”
“弟弟知道姐姐心里必然有气,但腹中龙种,确实是一场意外!”上官明维持着恭顺姿态,凄声解释着。
苏秀秀自然不信,狠狠反问:“意外?什么意外?是你忘了喝避子汤药,还是忘了,你先前已与本宫有过约定,本该依计行事?”
“当真是意外,弟弟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做不到控制龙脉。更何况,陛下本就希望有人为他继续生儿育女,多子多福,是天子一心想要,难不成要弟弟在计划实施之前,便因为违抗圣意而掉脑袋么?”上官明说着,以手掌轻抚腹底,仿佛不知这举动能将苏秀秀激得更加火冒三丈似的。
苏秀秀果然咬牙切齿,一拍桌面,愤然起身,“你休想可以以此羞辱本宫!”
“姐姐到底要如何才能相信弟弟?”上官明幽怨扬声道,“难不成,要弟弟落胎自证?”
苏秀秀骤然回头,面上带着震惊神色,如忽然醒悟一般看着他。良久,她若有所思地缓缓道:“你腹中所怀的,是大羽龙裔,是本宫的夫君、天下人的君主之子。本宫绝不可能作出有损陛下、以下犯上之事来。出口之语亦可伤人,明昭仪应当知道这一点,请牢记谨言慎行。”
上官明慢慢抬起头来,平静地与她对视,“弟弟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论弟弟腹中的是子是女,生下来后,也是姐姐与陛下的孩子。”
苏秀秀听了,这才重新坐了回去,对待他的态度略有和缓。
当绣冬端着一整盘茶水茶点走到厅门处时,却见厉玄正站在门口,似是在偷看向里面,又似是在侧耳倾听。她连忙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世子殿下,那方子可找到了?”
厉玄被她吓了一跳,一瞬神色慌乱,但很快便平静下来,轻声答道:“已找到了,有劳姑娘。”
绣冬也朝里头看了一眼,见苏秀秀和上官明二人身子凑得颇近,不时交谈着。“殿下是不是打算告辞,但方才又被皇后娘娘吓到,现在不敢打扰娘娘和我们昭仪了?”绣冬笑了笑,腾出手来,叩门几声。
厅中二人扭头看向门口处,见他们站在门边。大概是事情已谈得差不多了,苏秀秀径直起身,朝外走去,看也不看行着礼的绣冬和厉玄。
等她走后,绣冬将已备好的茶水点心一一端出,样样精致,摆放整齐。上官明看着一桌子小吃,叹了口气,对厉玄道:“这皇后娘娘方才说饿,等我们备好茶点,她却瞧也不瞧一眼。小世子若不嫌弃,多少用点儿吧。”
“不必了,我还是……”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