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后,淮扬。
盛夏时节,城内酷暑难耐,但依旧挡不住的人来人往,挥汗如雨,街头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心柔带着如月从侧门出来,经过一道小巷,便到了他们现住的宅邸。
这条街东西两座宅子,西面大的,赵景山用来当私塾,原本学子只有他的儿女,赵炀和赵茗两人,都是自家人,近一月慢慢添了附近住的叁个少年,又添了两位夫子,便渐渐热闹起来了。
东面小一些的,他们用来自住,赵景山本也喜欢安静,趁着这次迁徙,除了原本带出来的心腹,只添了不到十个下人,也不拥挤,清幽温馨,心柔很是喜欢。
“小姐,夫子讲的通俗易懂,原本枯燥的四书五经听起来都有趣味呢。”
如月跟着心柔去了几次,旁听了两回,渐渐觉得学些未曾听闻的东西也是极好,路上不断感叹。
心柔露出笑意,脸蛋在日光下白皙姣好,近似透明。
她也是没想到如月会有这么大的兴头,但人多读些书、通晓些道理有益而无害,如月伺候她这么多年,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遂说道:“看你如此有向学之心,我和老爷说说,以后让你去旁听,也不必次次跟着我才能去了。”
“好呀!多谢小姐。”
如月大喜,抱着她手臂一迭声的感激,心柔拍拍她手臂,二人才进了屋。
快到了午膳时分,心柔在赵景山的书房整理这些日子用过的书卷,一时闲下来,倒回想起隔着千重山水的赵烜,不知他经过了这么久可有疑心?
自他们决定了要离开,赵景山便慢慢将原本的家产铺子转手,幸而那段时日赵烜每日躺着,才得以不被察觉,走的如此顺畅。
最后留下的只有赵烜手底下的几间铺子和宅子,兴许他很快回过味来,会气得火冒叁丈,大发雷霆吧。被背叛的滋味想必不好受,但他们辗转了几处,他要找到可不容易。
天气太热,屋内放着冰盆,心柔吃着嘴边冰过的樱桃,漫无目的地想着。
赵景山迈入书房,看到便是这幅场景。
他走近,挺拔的身躯投下影子,朗声道:“在想什么?”
“爹爹!”心柔一转头,起身朝他欢快地扑过来:“你回来了。”
赵景山接住她,搂上她腰,低头看她:“怎么不用饭?”
心柔挨着他蹭了蹭,娇声卖乖道:“等爹爹一起。”
其实他们来此后,在外她都随别人称他老爷,偶有热心的婆子看她美貌,要替她做媒,她便称她早年丧夫,终身不愿再嫁,劝退了许多人。
但私下只有两人时,她还是喜欢如先前一般喊他,赵景山也觉得别有情趣,每次被她依赖又甜蜜地叫着便觉浑身酥软,也任她如此。
此刻抬着她的下巴,抹去她嘴角残留的樱桃汁液,拆穿道:“说得好听,是你自己不想吃吧,最近每日都不好好用饭,只吃些冷食,这怎么能行?“
“天气燥热,没有食欲嘛。”她也无奈,拉长调子,鼓着唇。
她食欲不佳,每日早早睡,早上却还起不来,拖着他撒娇,实在反常。
赵景山揉了揉她花瓣一样娇艳的唇,忽然有一丝想法冒头,玩笑道:“若不是知道,看你这个样子,还以为怀了。莫不是真怀了?”
说着抚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
心柔按上他的手,脸飘上绯红,低声道:“没有啦,爹爹想多了。”
他又摸几下,拍拍她后腰。
“好了,那和爹爹去用饭,喂你多吃些。”
赵景山牵上她手,到花厅用饭,两个孩子随学堂住在西宅,东宅这边下人也少,是以他们并不十分避讳。
赵景山拉她坐在膝上,拿筷喂了几口,心柔便吃不下了,又强喂了几口,心柔捂着唇道:“不吃了,爹爹自己吃。”
赵景山只好自己吃,到八九分饱就停下来,状似随口问她,“今日李元给你送东西了?”
李元是他新收的叁个学生中最大的一个,年仅16,面如冠玉,又活泼好动。
心柔对外也称是赵景山的学生,才好时不时去帮忙,今日一早刚去便被李元拉到角落,给她递了把玉制的梳子,瞧着制作精巧,心柔莫名其妙,他却只说了句送你便坐回原位了。
没想到如此简短的一幕被看到了,心柔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爹爹你看到了?”
“我若看不到,你还要瞒我?”男子炯炯有神的黑眸盯着她。
“不是,爹爹,我后来还给他了。”心柔瞅着这风雨欲来的表情,连忙解释道。
又补了句:“他就是个孩子。”
赵景山却环紧了她的腰,口气郑重:“他不过就比你小4岁,算什么孩子。”
心柔想起今日她抽着赵景山讲完去喝茶时,她将李元叫到一旁时的场景。
“你凭空送我梳子做什么,我用不着,你拿回去。”她尽量平淡道,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