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就一声不吭,黑魆魆灵堂中只剩下皮肉撞击的骇人声响,以及丑基的骂声:“大哥!阿识他——”
猫仔死死拉着丑基,钟鸣被玫瑰姐轻轻扣住肩膀。那两根手指明明细长纤弱,但仿佛有雷霆万钧之力,迫使钟鸣坐在椅中不动如山,只有手指流溢出一丝丝颤抖。
和义堂橡胶棒的家法,周识从小到大挨过总归有三四次,但从没有一次这样重。周识双手始终抵着地面一声不吭,一缕血线悄无声息地滑出袖口。
钟鸣再也坐不住,推开玫瑰姐的手扑过去挡住了周识。
大佬周双手一顿,手中的橡胶棍却难阻去势,砰地砸在钟鸣背上。
一室寂静中,钟鸣只觉得内脏几乎移位,有那么半天没说出话来。
猫仔第一个反应过来,抢过来要扶钟鸣,“阿鸣,你……”
周识轻轻动了一动,钟鸣按住他,慢慢抬起头,眼睛瞬也不瞬地看住大佬周。后者居高临下俯视众生,仿佛九龙寨城中浮出污水水面的神祇。
钟鸣一字一顿地说:“大佬伯,阿识的事,是我一气瞒下,我也有责任。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别说我不是你亲生仔,你替我爸去砸胜和社的时候,可从没当我是外人。”
大佬伯沉默了两句话的工夫,终于把手中橡胶棒一丢,坐回八仙椅,夹回半支烟,示意猫仔。
猫仔愣怔一会,慢吞吞从关公座下拿出三十六誓,朗声念道:“……第四誓,所有洪家兄弟,未相识挂牌号,说起情由,必要相认,如有不认者,死在万刀之下。第六誓,凡我洪家兄弟,不得做线捉拿洪门兄弟,倘有旧仇宿恨,必要传齐众兄弟,判其是非曲直,当众决断,不得记恨在心,倘有不知者,捉错兄弟,须要放他逃走,如有不遵此例者,五雷诛灭。少……阿识,如今情形特别,你就走吧。从此和义堂同你,再无关联。”
周识轻轻一颤,钟鸣的手按在他肩头,掌心一片温热濡湿。
大佬周向外挥挥手,简明扼要道:“滚。”
钟鸣带周识走出庙街,半扛半抱,两个人都累出一身汗。
天已经黑透,钟鸣索性扶他坐下来,打发糖水档阿婆的小孙子去call白车。
阿婆说:“阿识这是怎么了?”
钟鸣看了看周识,后者脸孔惨白,只有牙齿把下唇咬出一丝血红。
钟鸣说:“……阿婆,保重。”
阿婆伸手揉了揉两个青年人的头发,颤颤巍巍道:“都大了。”
本港夜色在窗外轻倏划过,绿白霓虹灯、红黄车河、橙亮街灯渐次亮起,被维港的水雾蒙上一层淡蓝,又被太平山的绿树添一层墨青。
周识轻声说:“阿鸣。”
钟鸣看着窗外,回答他:“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虐虐的,心情惆怅,说好的小甜饼去哪了。
不过“我想死你了”这个梗2333!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虽然远在港澳台地区,钟鸣每年都追春节联欢晚会的番,还拉着他哥一起看,他哥看不懂,MC钟鸣却成了资深冯巩粉丝,铁粉。
第15章 钥匙
周识上次来钟鸣在何文田的公寓时,是钟点阿姨刚刚来过。但这次来时,是终点阿姨刚刚辞职。
门一打开,周识整个下巴落地。半个开放式厨房堆满泡面碗,叉子还叉在碗盖上。沙发上少说有四套被子,茶几整个被薯片桶奇多袋汽水瓶覆盖,只剩一个角能看出原本玻璃材质——这个角上还放着盒发绿毛的芝士片。
周识指着芝士片,“怎么回事?”
钟鸣说:“泡面加芝士好好味,你不知道的?”
周识指着芝士片没动,钟鸣无奈,抬脚把芝士片踹下地,“好啦好啦,眼不见心不烦。请这位伤员回去卧床休息。”
周识:……
半个月前,周识中午出院晚上又住院,这堪比黑帮前线的事迹惊动了陈兆基。陈兆基带枪出巡,紧张无比地前来盘问。钟鸣在旁打哈哈,但陈兆基关键时刻智商领跑全警署,硬是没被舌灿莲花的外地人糊弄。
周识从钟鸣打包的兄弟爱心餐里抬起头,索性和盘托出。
陈兆基听完这段奇遇,托着下巴反应了足足五分钟,仍然不信:“你真不是黑帮内鬼?”
钟鸣扒开周识病号服肩膀,指周识肩上枪孔,“内鬼会恰巧被胜和社逼到鼻子下面、险些交待在酒店后门?”
有道理。
陈兆基又问:“你真和和义堂决裂了?”
钟鸣扒开周识病号服胸前,指周识裹满绷带的腰腹,“谁家亲生仔不决裂会被打成这样?”
很有道理。
陈兆基又托着下巴深沉了十五分钟,在周识身边坐下。
陈兆基说:“阿识啊。”
周识说:“陈Sir。”
陈兆基说:“这件事我可以替你翻过,等你伤好,照样去重案组。”
周识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