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的感染者被萧然亲手击毙,再亲手焚烧。
无论老幼,无论妇孺,隔离区里的平民一共六十二个人,发病死亡的四十九个,死在萧然手里的十三个。
不是休戈不想为了这些人去答应政府的条件,而是政府根本无法给出有效的解决手段,政府手中也没有疫苗,这个行动最终目的是清洗自由城的人口,政府所想的是在病毒泛滥的时候投下一枚核弹,他们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由城已经发展成了他们无法驾驭的存在,再珍贵的资源只要无法利用,就只能将其彻底毁掉。
两个月零三天,新制成的疫苗再次被送进离区,萧然体内被改良过的基因让他可以撑得比其他人久,但还是不能阻止他被感染,他坐在厂房外的水泥台子上挽起袖子注射完箱子里的疫苗,可惜这管耗了何淼淼十天心力的试验品依旧不能阻止他身上的溃烂。
两个月零五天,萧然身上呈现出了更多的病变迹象,隔离区里除他之外还活着的感染者只剩一个,那是个刚满月的小孩子,是在隔离区里降生的第六十三个人。
孩子是一个感染者在临死前生下的,感染者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在工厂里破旧的木板上请求萧然保护她的孩子,她可以毫无畏惧的面临死亡,但她想让她的孩子活下来。
兴许是母体携带的病毒尚在沉睡期,又兴许是上帝不忍心让孩子早夭,总之小孩还会哭会叫,从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发病的迹象,萧然原本留了子弹和汽油,如果只剩下他一个感染者,他可能早就会自行了断,他和普通人一样惧怕发病时的惨烈模样,他想他至少要在休戈心里留下一个五官端正漂亮的遗像。
他带着这个孩子又熬了十天,熬到他半边的身体已经溃烂出恶臭的脓水,熬到他已经神志不清的想要杀死眼前的一切活物。
萧然很清楚自己绝不能活到彻底发病的时候,刺激中枢神经的病毒会让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他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样,他必须在造成更多伤亡之前把自己结果掉。
萧然给自己想了一个还算壮烈的结局,他站在烈火中心用枪抵上了自己的脑袋,嚎啕大哭的孩子在他脚边,原本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上也呈现出了暗红的腐肉。
火焰是纯粹的,可以吞噬掉所有的污秽。
萧然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恍惚记起自己手里这柄枪还是休戈的配枪,他那天去接轮渡的时候把自己的枪给了休戈,意在让休戈带走他百发百中的好运气。
他是笑着去扣扳机的,他不后悔自己经历的一切,唯一惋惜的是他还没能吃到由休戈种得可可树做出来的巧克力,短暂的回忆将他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闯进火场的休戈像在十多年前的黑街上一样将他死死搂进怀中抱紧,他错愕又呆滞的被人下了枪,最终只能扯一扯已经干裂出血口的唇角笑骂一句胡闹。
之后就是长达两年的隔离和封闭治疗,休戈陪着他一起被关在无菌的病房里,萧然反复的挣扎在生死交际的地方,浑浑噩噩的做了两年的行尸走肉。
而他的秘密则彻底封锁掩盖了,所以民众所得知的事实只是休戈倾尽所有救回了自己的爱人,其他的六十几条人命都是牺牲品,这个结论是令人愤怒的,萧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他只知道他捡回一条命的那天,休戈就在抗议声中正式引咎离任了。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康复过程,生理上的后遗症、心理上的阴影还有对休戈的愧疚将萧然彻底压垮了,他的梦里永远是那些血肉模糊的平民,他们眉目狰狞的抓着他的领子质问着凭什么只有他可以活下来。
从活过来那天起,萧然再也无法离开休戈半步,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他都一定要待在能感知到休戈气息的地方,这和他小时候故意去抢休戈被子枕头的时候不一样,他不再是为了好玩和有趣而是在发自本能的寻找一个代表安全的信号。
于休戈而言,这远算不上如愿以偿,萧然的确是再也不会离开他了,萧然会心甘情愿的在他身边做一辈子敛翅的鸟雀,而所谓的代价是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萧然了,那个曾经跟他上蹿下跳上房揭瓦,天天拿水枪呲他,动不动的就屈膝撞他小兄弟的萧然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