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坐在床边,看着吊针的点滴一滴一滴流进池旭的身体,眼睛很久也没眨一下,他还没从谢医生的那句“再晚点,估计就救不回来了”中缓过神。
人是会死的。
死亡,意味着看不见,摸不着,求不得。
他看了看自己包扎了的右手,才清醒了一些。
他承认他做得确实有点儿过了,但怒气一上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也许是之前老男人跑了一次,就让他惦记了好久,他不想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他有些愤恨,这表面唯唯诺诺的老男人,背地里为什么总是不安分,总是学不乖,总是想逃离。
难道自己给的还不够多?他不是喜欢他吗?自己身体都给他了,还不够吗?这老男人到底要怎么才能满足?
头痛欲裂,便不想再想。他数着点滴,直到意识模糊,随手关上灯,把自己归于黑暗。
李岩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梦里的池旭依然是平时那温吞模样,笑着对他说,我爱你,而下一秒整个脸血肉模糊,我爱你变成了我恨你。一会池旭是不着一缕的洁白尸体,一会又变成了复仇的妖魔鬼怪。
几十秒的噩梦被无限拉长放大,李岩度秒如年,他突然感觉头上有谁在抚摸着他,那轻柔的力道让他追逐,让他贪恋。
他惊醒过来,抬起头,透过黑暗,望向那双看不清晰的眼睛,他知道池旭也在看他。
那双不诚实的手察觉到男人醒了,想抽离,却怎么也抽不开,挣扎了一会儿,池旭也不动了,任由着手掌被打开,手指一根根被缠紧。
李岩滚烫的手掌,即便是缠着绷带也能给池旭带来烧灼感,这是他逃离不了却也贪恋不起的温度。
池旭终究还是开口了:“......你、你的手......怎么了?”
李岩微怔,这老男人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问自己的伤而是关心起他手上微不足道的小伤口。
李岩半边脸埋在池旭的手掌中,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在黑暗中,他的表情复杂变幻着,但最终又归于平静。
随后又是好一阵沉默,两人就这样维持着看似亲密的动作,对白天的那场暴力只字不提,却又有些显而易见的尴尬。
“抱歉。”李岩的脸彻底融合在黑暗里,心情复杂地吐出了两个字。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池旭呼吸一窒,他眼角本就湿润,这下终究是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挣扎的心,终究还是化成了一滩水。
李岩打开了床头灯,又将灯光调到了最低。
他轻轻取下针头和药瓶:“今天份的吊针打完了,有没有好一点?”
池旭全身疼到麻木,却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是自己满身伤痕累累,也不想让李岩有负罪感。
“为什么要跑?”李岩又坐回椅子上,托起池旭的手,用脸颊去蹭池旭的手掌,眼神清澈,语气温柔。此时温顺的李岩犹如一只犯了错的大型犬,谁都无法将他与几个小时前那暴力形象划等号。
“......”求求你,别这么温柔。
“不喜欢我了吗?”李岩有些落寞地垂了眉,细长浓密的睫毛格外扎眼。李岩深知老男人最见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这故作委屈的模样,李岩屡试不爽。
“不、不是!”池旭要是现在能动,估计就坐起来奋力解释了,可随后又耻于自己失态的模样,脸刷地绯红了。
“那是什么原因?”李岩一步一步给池旭设下温柔陷阱。
“......是我不、不想耽误你......”
李岩皱眉:“耽误?”
“......你是正常人,跟我不、不一样......你会娶妻生、生子的......”
李岩突然笑了:“娶妻生子?如果按旭哥这么说,我跟你哪里不一样了?”
“......”
“是谁先娶了妻、生了子?”
池旭被李岩的话堵得异常憋屈,他想解释,可是又无从说起,说自己是可以怀孕的怪胎?说小石头是他的儿子?这些荒谬事,自己都不敢信,更何况李岩。
过了许久,池旭嘴唇才动了动:“......你们......很配......”
“谁?”李岩突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者指代的哪路神仙。
“昨天我去给、给你送钱包,看、看到了......”
李岩眉头微蹙,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想起来池旭说的是谁,他直直看向池旭:“你觉得她挺好?”
池旭能从李岩清澈瞳仁里看到自己狼狈的影子。
他哑然点头。
李岩叹了口气,抚上池旭的头发,有些温柔地说:“你看看你口是心非的样子。”
这句话触动了池旭的心弦,仿佛李岩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树,刚停下的泪水又泛滥成灾。
“我不喜欢她,”李岩的手感觉到身下人明显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