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就这么信佛,总觉得有点……怎么说,她家里也没什么人生了什么大病,她自己身体也挺好……)
图春狠狠抽了口烟,盯住了方亮:“阿弗是只有屋里有人生毛病,自家身体弗好再好去信佛。”(也不是只有家里有人生了病,自己身体不好才能去信佛。)
方亮怔了瞬,挤出个笑,没有响。
图春继续道:“有点信仰总归比啥么什噻啡相信要好。”(有点信仰总比什么都不信要好。)
方亮牵牵嘴角:“我先进去啧啊。”(我先进去了啊。)
图春转过身,没回话。他吃完一根烟,又点了一根,图庆发来短信问他怎么不进去,图春也没理会,他接连吃了三根烟,穿过马路,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只蛋筒,坐在店里吃了大半只,然后,他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客运站。
图春自己搭客车回了苏州。
晚上,他做梦了。
他梦到狄秋。
天地间只他一人的狄秋。
天和地在流动,一个向前翻涌,一个向后蔓延。
狄秋是它们的交汇,它们的中心。他的身形有一瞬很迷你,极微缩,葡萄籽那样的一粒,下一秒又变得巨大,眼睛像深潭,鼻子像高峰,嘴巴像峡谷,中间藏着一道深深的沟壑。他的头发铺开来,有天空那么广,他的身体就是无数的山山水水,悬崖峭壁,仙林秘境。人望着他,望久了,会迷失,会晕头转向,会粉身碎骨,会变成一把灰,一抔齑粉,再不存在了,再没什么自己了,什么都没了。
图春惊醒了,他坐起来,他捂着脸,眼睛适应了会儿黑暗才逐渐能看清眼前的书桌,衣柜,窗帘,地板,还有墙上一张的海报。图春转过去,他还看到躺在他身畔的邵蓁,邵蓁的五官不太清楚,被子隆起,盖住他的身体。他有规律地呼吸着,静静地睡着。图春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了厨房。
图春在厨房里吃香烟。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提前,五点半时,厨房窗外就透出了青蓝的曦色。麻雀叫了几声,图春开了点窗,一丝冷风吹进来,他搓搓手,用电水壶接了点水煮热水。
水过了好一阵才开,图春从柜子里拿杯子的时候,邵蓁从卧室里出来了,天亮透了,邵蓁伸着懒腰,揉着眼睛找到了图春,和他道:“已经起了啊?那准备准备我们等下就走吧,我怕路上堵车,庐山毕竟也算旅游胜地。”
图春点了点头,他往杯子里倒热水。
邵蓁看着他:“你不去刷牙洗脸吗?”
图春说:“等我喝完这杯水吧。”他打开了冰箱,邵蓁在旁问他:“昨天去张家港吃饭怎么了?和你爸吵架了?所以失眠了?”
图春在冰箱里找了一大圈:“没矿泉水了?”
邵蓁说:“哦,昨天喝完了,我忘记买了。”
说着,他转身走开了,图春看看他,关上了冰箱,又点了根烟,低头盯着那还在冒热气的水杯看着。浴室里传来水声,屋子里到处都是脚步声,各种各样的摩擦声,骚动声。邵蓁很快就穿戴整齐,拖着个行李箱从卧室出来了,他看到图春,不由睁大了眼睛:“你不去刷牙洗脸?都要六点半了,怎么又点了根烟啊?”
图春笑笑,说:“水还有点烫。”
邵蓁不悦道:“路上买矿泉水喝吧,再不走真的赶不及了,我和我爸说好午饭的时候到的。”他忽而松开了行李箱,紧盯着图春:“还是你不想去?”
“什么?”
“不想去庐山,不想去见我爸妈。”
“不是的。”图春指着那杯子,熄灭了香烟,“等水凉一点就好了,不会很久的。”
邵蓁道:“也是你说我没有和家里人说起过你的事情,现在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又不想去了?”
图春说:“不是的,我只是想……”
他的声音太低了,一下就被邵蓁的音量盖了过去,邵蓁说:“之前说那么干脆,现在又临阵脱逃,你不能总是这样……”
图春忍不住大声说:“你能不能让我把这杯水喝完。”
邵蓁哽住,不响了,他默默地在餐桌边坐下,斜着目光,歪着身子,手臂搁在椅背上把弄汽车钥匙。图春叹息了声,他朝邵蓁走了过去。
邵蓁问他:“你不喝水了吗?”
图春伸手碰了下邵蓁的手,邵蓁缩起了手,图春又想去摸邵蓁的头发,邵蓁站了起来,图春要拥抱他,邵蓁站得离他远远的。
邵蓁把车钥匙揣进了裤兜,说:“算了。”
他推开行李箱,径直往门口走。图春跟上去,他伸手,邵蓁只管避着,两人都不响,邵蓁拿了件外套,换好了鞋子,图春一把拽住了他,邵蓁硬是抽出了手,最后看了他一眼,打开门,走出去,又碰地关上了门。
图春盯着门背后看了会儿,站了会儿,他转身关上了衣橱的门,回进了餐厅。
他的眼前闪过邵蓁的眼神,他去了浴室灌嘴洗脸,他抬起头看镜子时,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他分